直裰冷披黑雾,戒箍光射秋霜。额前剪发拂眉长,脑后护头齐项。
顶骨数珠灿白,杂绒绦结微黄。钢刀两口迸寒光,行者武松形象。
武松不算是《水浒传》中的主角,但算得上是施耐庵塑造得最为立体的一个角色,武松在“武十回”中的表现是让读者看到了何谓“英雄好汉”,他面对猛虎毫无惧色,对待杀兄的仇人毫不留情,对待有恩于自己的施恩两肋插刀,可以说武松就是最贴合“好汉”二字的角色。
(武松、潘金莲剧照)
然而到了故事的结尾,作者却没给武松一个圆满的结局,哪怕书中提到他后来活到了八十岁,但那断臂的经历却让这位英雄汉再也没了半点心气,对于一位傲气无双的英雄人物而言,这样的结局已足够惨。
那作者让武松自断一臂的理由又是什么?
一、自断一臂
别看武侠小说里那些武林高手即便断了一臂,也依旧能混得风生水起,比如金庸的《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就以独臂之躯站上了武林之巅,其实那是过于理想化的设定。
在注重写实的《水浒传》中,对于那些习武之人而言,断了一条手臂,基本也就宣告他沦为废人了。
是的,即便是武松,也无法逆天改命,武松断臂之后,宋江的反应就格外真实:“宋江诉说折了将佐,‘武松已成废人,鲁智深又不知去向,不由我不伤感!’”
武松是何等英雄,那是能徒手打虎的猛汉,是双刀一出便无人可挡的狠人,而断了一臂的武松却成了宋江眼中的“废人”,对于武松而言,这该是多么打击人的一件事。
(武松断臂剧照)
然而正如笔者的措辞,其实多数人只知道武松断了一臂,却不知道他那条手臂其实是自己斩断的。
当时的情况是武松与郑彪斗得正欢,却不料那“灵应天师”包道乙在一旁突施冷剑,他操控飞剑向武松袭来,武松的手臂就这么被他砍伤。
但也仅仅只是砍伤而已,接下来武松的操作就让人看不懂了:“包道乙便向鞘中掣出那口玄天混元剑来,从空飞下,正砍中武松左臂,血晕倒了。却得鲁智深一条禅杖,忿力打入去。救得武松时,已自左臂砍得伶仃将断,却夺得他那口混元剑。武松醒来,看见左臂已折,伶仃将断,一发自把戒刀割断了。”
你看,武松的手臂确实是他自己斩断的,可理由又是什么?
他此举只给人一种“破罐破摔”之感,再结合他后来选择留在六和寺出家的决定来看,他似乎是借断臂的借口脱离这凡尘俗世一般。
所以武松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出于愧疚之情吧,因为在他看来,当初他哥哥被害,再到亲手杀了嫂嫂,这些事都是可以避免的。
二、被逼上绝路的潘金莲
潘金莲该不该杀?单单的从结果来看,这女子没有半点洗白的余地,她不仅与西门庆狼狈为奸,更是在王婆的唆使下做出杀夫之举,如此一位毒妇,如何不该杀?
但你若细品原著,就会发现潘金莲原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潘金莲、武松剧照)
初读武松杀嫂的时候,笔者也只是觉得大快人心,潘金莲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是谁把潘金莲逼到这份上的?要知道她杀了武大郎之后,也会心慌手软,她在此之前,也从没做过如此狠心的事。
而真正将她逼上绝路的人,其实正是武大郎与武松兄弟二人,当然,其中更多的责任在于武大郎。
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之后,并没有安心当个贤内助,而是与清河县的那些浪荡子弟勾搭在一起。
书中只道:“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后,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却来他家里薅恼。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獕,不会风流,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偷汉子。有诗为证:金莲容貌更堪题,笑蹙春山八字眉。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
照理说,武大郎早该看透潘金莲的为人,将这女子休了,就是最合理的做法。
然而他却是装聋作哑,搬去阳谷县,选择耳不听为净。
当武松搬到武大郎家之后,潘金莲又想通过勾搭武松来挑拨他们兄弟二人,毕竟在武松怒斥她一番之后,她反倒是在武大郎面前说起武松的不是。
此时武松若是把话说破,挑明嫂嫂的为人,武大郎自然会信他,继而休妻也就顺理成章了。
(武大郎、潘金莲剧照)
事实上这也正是潘金莲所期望的,书中就明确提到了:“那妇人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吃别人笑!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的这样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便是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
你看,武大郎是选择沉默,当然,那也是因为武松没把话挑明,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撕破嫂嫂的脸皮,就会坏了哥哥的婚事。
所以站在武松的角度来看,不说潘金莲是个受害者,至少武松原本是有机会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的,对于此事,他问心有愧。
三、被武松错放的真凶
除了后悔自己没早点把话说明之外,武松也难免会后悔自己没杀了整个事件的幕后真凶,即是那张大户。
潘金莲为何嫁给武大郎?正是那张大户的主意:“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馀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以此恨记于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
很明显,张大户将潘金莲送给武大郎,不是为了武大郎好,而纯粹是为了恶心潘金莲,他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对于潘金莲而言,武大郎就好似是戴在她脖子上的枷锁一般,她如何能不恨这武大郎?
(大户剧照)
那张大户也只是把武大郎当个工具一般,他才是酿成这惨剧的幕后真凶。
当初武松杀了潘金莲、西门庆之后,其实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张大户了,可他为何没这么做?
就因为杀潘金莲和西门庆是天经地义,并且他还制造了“斗杀”的假象,事后还主动投案了,说明他还没对这世道彻底失望。杀张大户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贸然下手,或许就不只是被发配去孟州,而是直接被斩了,而“没杀张大户”这件事也必然让他悔恨终生。
所以后来的武松为何自断一臂?只因他悔,他恨,却无法改变现实,于是遁入空门,不再插手俗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