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具有明艳夺目的色彩、变幻莫测的纹理,天然地适宜作为装饰品。
加之玛瑙矿藏分布广泛,相对于和田玉更易于获取,客观上为不同的地理区域、不同的民族文化普遍使用玛瑙器创造了条件。
自夏代直至战国,玛瑙器的出土数量由数十到数千、由区域性使用到全国性流行、由单一器型到多种器型并存。
那么,玛瑙都用在了哪些美学上呢?它又形成了什么样的装饰品?
头饰玛瑙器用作头饰由来已久。早期比较确切的出土资料见于山西绛县横水墓地一号墓(俪国国君夫人墓),墓主人头侧发现一组玉石串饰,编号为M1:126,发掘报告断定为“带圆堵头的小玉串发饰”,由玉堵头、蚕蛹形饰、料管、玛瑙管组成。
案《诗经·小雅·都人士》有“彼君子女,卷发如虿”之语,意谓女子挽发为髻之后,两鬓垂下发束卷曲如蝎尾,现有出土文物证实了这一发式,如美国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AsianArt)藏玉舞女配饰即为此形象。
考虑到横水墓地 M1墓主人为女性,这组头饰可能是以玉堵头束于发髻,料管、玛瑙管和玉蚕蛹形饰分为两条,从头两侧垂下,与两鬓卷发相映衬。
相似的头饰还出土于应侯再夫人墓,器物编号为 M85:27,这组头饰以玛瑙珠和料管将两组圭、戈形玉佩连接在一起,出土时呈展开状,与玉笄相近,位置在墓主。
头饰串联后的总长度人头顶部为21.5厘米,推测使用时将玛瑙珠和料管系于发髻顶部,圭、戈形玉佩下垂到两鬓,鬓发又从玉佩下穿出。
三门峡虢国墓地 M2001虢季墓有两组带玛瑙器的头饰出土,其中M2001:673-675 位于墓主人头顶偏右位置,大量的玛瑙珠与玉管交错连缀,总束于一件玉环上,可能是绾髻之用。
M2001:662-671位于幕主人脑后,两件玉、一件玉佩之下各有几件玛瑙珠用于打结,以上几组使用玛瑙器的头饰,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西周时期男性、女性贵族头饰的差异。
春秋战国时期,上述由玛瑙珠和玉器、料器组成的复杂的头饰不再出现,即使有组合式头饰,也相对大为简化。
如山东淄博褚家墓地 M1陪葬坑的殉人头顶处有玛瑙环、玛瑙各一件,埋葬时当是串连在一起,构成一组头饰。
中原地区的墓葬更多地单独使用玛瑙环作为头饰,如山西长子东周墓 M1墓主人头顶处、山西柳林看守所98LYM51 墓主人头顶处均有玛瑙环。
淄博隽山墓地 2014ZJM1P5 陪葬坑有殉人尸骨一具,发现4件玛瑙环,其中2件位于颈部,可能是项饰,2件压在头骨下面。
结合上述资料来看,应当是头饰;淄博西关南村墓地MIP1也有1件玛瑙环紧邻头骨,也可以判断为头饰。
清代学者吴大澂指出“者,正冠之玉饰于弁缝,如而小”,说明周代会用类似璧的玉器作为帽饰,缀在皮冠缝合之处。
因此,战国时期的玛瑙环除了用以绾发之外,也不排除是用于装饰皮弁的瑾。
鉴于长子东周墓 M1规格较高,而柳林看守所98LYM51规格相对较低、褚家 M1、隽山 MIP5、南村 MIP1佩戴玛瑙器头饰的死者为殉人,推测这一时期玛瑙头饰并无严格的身份等级限制,无论一般贵族还是仆妾或平民均可使用。
同时期在中原以外的地区,玛瑙珠用作头饰更常见,如甘肃张家川马家塬 M4墓主人头部附近清理出一整套头饰。
其中包括130件红玛瑙珠,据实验室考古的复原,这组头饰以圆形金片为中心,垂下玛瑙珠、碳晶珠和绿松石组成的串珠和菱形珠网,形制大异于中原地区的头饰,
M20也有若干件玛瑙珠散见于墓主人头骨附近,可能也是用于头饰,但具体编缀方式无法确知。云南剑川鳌凤山M53用麻线连缀12件玛瑙珠,出土于墓主人头骨处。
新疆塔什库尔干吉尔赞喀勒墓地M16有23件蚀花玛瑙珠位于墓主人左侧耳际处,考虑到器物数量众多且集中于一侧,虽然紧邻左耳,但埋葬时未必用于耳饰,似为编缀发辫之用。
浙江绍兴 306 号越墓出土的漆盒内藏有玛瑙笄1件,也可以归为头饰,根据出土资料,玛瑙器用于头饰可能始于西周。
西周所见玛瑙头饰全部出自诸侯、诸侯夫人等高级贵族大墓,玛瑙器全部是红色珠,用以连缀成排,与玉器或料器组成串饰,绾于发髻,与玉笄等器物共同构成复杂的头饰系统。
春秋战国时期,玛瑙头饰不见于诸侯级大墓,器物构成较西周明显简化,中原地区通常是用白色半透明玛瑙环绾发,少数民族地区则多以红色玛瑙珠串连为头饰。
耳饰以玉玦为耳饰是东亚地区的古老习俗。早在距今七八千年之前,兴隆洼已经出现玉耳玦,此后玉耳玦出土不绝。
直至周代仍然盛行不衰,天马-曲村墓地 M92晋侯夫人墓甚至在头骨两侧发现了14件成套的玉玦,玉块常常出土在墓主人头骨两侧,清楚地表明其耳饰作用,例如河南义马上石河墓地M34。
与软玉耳玦相比,玛瑙耳玦出士相对较少,较早的出土资料见于内蒙古库伦旗胡金稿墓地北区 M2,发掘报告称“墓主人左右两侧耳上各佩戴一个玛瑙玦”,玦为白色,外径分别达到 8.2、7.3厘米。
同时期库伦旗南泡子崖遗址、辽宁阜新县界力花遗址均有玛瑙玦出土,形制与胡金稿所见略同。
商代郑州商城也有少量玛瑙块出土。周代玛瑙玦几乎绝迹,仅安徽怀宁桐国墓葬有4件出土,但因为墓坑无存,无法判断出土位置,这些玦是否用于耳饰已不可知。
玛瑙珠、管在周代偶尔会用作耳饰,如山西襄汾陶寺北两周墓地2014M1,在墓主人头骨左侧有一件C型玛瑙管,隰县瓦窑坡墓地 M17墓主人头骨右侧有2件玛瑙珠,可能均为耳饰之用,但佩戴方式难以考据:云南剑川整凤山也有若干玛珠用作耳饰。
北方游牧民族则以玛瑙珠镶嵌耳饰,如甘肃张家川马家塬M14:7是以玛瑙珠与金珠、料珠、费昂斯珠镶嵌在一起,连接在金耳环上,色彩斑斓M25MS:7是将玛瑙珠与绿松石拼合,镶嵌在金片上,造型奇特。
考察上述考古资料,可以发现夏家店下层文化、二里岗上层文化均有使用白色玛瑙玦作为耳饰的现象。
周代中原偶有红色玛瑙珠、管作耳饰的情况,但不甚流行,西我人则以红色玛瑙珠镶嵌耳环、耳坠,体现出北方草原文化对耳饰的审美取向。
项饰项饰是玛瑙器最古老的使用方式之一,夏商时期玛瑙项饰多见于西北和东北地区,如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大甸子墓地就有大量成组排列的玛瑙珠、管被判断为项链。
甘肃玉门火烧沟墓地 M47墓主人为女性,其头骨以下、锁骨以上排列一组串饰,由海贝、蚌片、绿松石和4件玛瑙珠组成,显系项饰无疑。
新疆善洋海墓地 M154埋葬于上层的墓主人为女性,其锁骨附近亦有一组串饰,包括玛瑙珠、玛瑙管和紫、绿、蓝等颜色的料珠共计 354 件,以毛绳穿成:酒泉干骨崖M36、M100等墓葬也有类似的出土情况。
西周时期玛瑙项饰颇多,样式不一,典型墓葬如河南平顶山应国幕地 M231应公少夫人墓,在墓主人下颌骨附近堆放6组项饰,有3组使用了玛瑙珠、管。
其中 M231:20项饰以玛瑙珠、管与绿松石和玉管交错编排,起到青红相杂的效果;M231:22b饰以1件 B型玛瑙管缀在大量的绿松石和黑石珠中,起到光彩醒目的效果。
天马-曲村墓地 M102墓主人颈部也有一组项饰,以玛瑙珠、绿松石和淡黄色玉牌串连而成,不仅色彩斑,又且整齐悦目,这种形制的项饰在西周至春秋早期颇为常见。
例如河南三门峡虢国墓地虢季墓、梁姬墓、太子墓、丑姜墓、孟姑墓、山西晋侯墓地M102:36、曲阜鲁故城乙组 M30:66、平顶山北滍村应国墓地 M1、叶县旧县墓地 M4、山东长清仙人台墓地 M3、M4、山西黎城西关墓地 M7、M8、甘肃宁县石家墓地 M4等都有类似的项饰出土。
与组玉佩和一些大型项饰相比,玛瑙珠玉牌组合项饰相对尺寸较小,佩戴于颈部,大约能覆盖锁骨一带,而不会下垂到腹部,对胸腹部的服装不会形成遮挡。
这类项饰无论在男性、女性贵族墓葬中均有发现,推测死者下葬时所穿服装胸腹部可能绘有精美的纹饰。
自春秋中晚期之后,上述各种复杂的项饰逐渐减少,项饰的结构趋向简化,例如河南新郑蔡庄东周幕地 M7:3所出项链全以红玛瑙珠穿成。
山东临淄部分墓葬以水晶、玛瑙质的环为主要构件,杂以、珩等饰物,构成独居地域特色的项饰;军都山墓地出土玛瑙项饰颇多,多与绿松石、水晶或各类石珠、石管组成项链。
在四川石棉永和乡战国墓M3,墓主人仅以1件玛瑙珠悬于胸前,河南汤阴羑河墓地M1墓主人未戴玛瑙项饰。
而两名殉人胸前各有4件玛瑙珠,与骨、蚌器组成项饰,西北地区的项饰较多地呈现出草原民族文化因素,如甘肃墩坪墓地 M13、甘肃马家塬 M12 出土的项链以玛瑙珠与黄金、费昂斯珠饰混合编排,为中原地区所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