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好好活着,嫁个真心爱你的男子,黄泉碧落,我都祝你幸福无虞

白楚熙 2024-08-01 10:16:32

我在武陵山抓蛇时碰到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外族男子。他双目紧闭,趴在草丛中,满脸血污。

望了望捏在手中的脆蛇,我当即做出决定——他便是老天爷送来给我试验情蛊的药人。

直到他彻底没了生机,我才恍然,情之毒药,他从初见时就已甘之如饴。

可我再也唤不醒他了。

1

我将他带回住处,丢在了堆放杂物的屋中,然后找来一块帕子粗略地替他擦拭身上的污渍。

若是换作以往,这种事我绝不会搭理。我向来性子冷淡,极为吝啬对他人的关心。

然而今日我同时捕得炼制情蛊的关键之物——脆蛇和药人,心情大好,替他擦拭时不自觉地哼起了调子。

调子是炼制情蛊的咒语:情的蛊神,你要为我看护心仪的男子,你最好遮住他的双眼、蒙蔽他的心灵,不要让别的女人乱了他的神智,我定当为你焚香祭拜,供奉刀头。

许是我的调子有招魂作用,不多时,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他眉头紧锁,盯着我正在脱他领口的动作,脸色微红:“感谢姑娘搭救之恩。男女有别,还望姑娘暂且回避,在下自己来。”

我捏紧他的领口,移目到他的脸上,皱眉不解问道:“害羞了?”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面色愈红,撇开眼,伸出手扯回自己的领口,嘴唇微动:“姑娘,女儿家的清誉尤为重要,先前在下没有意识,唐突了姑娘。如今在下已清醒,怎能再劳烦姑娘。”

他面如冠玉,神情认真,眉间似乎染上了一抹深情。

我眼睫一颤,心跳漏了半拍。

2

我熬制的药效果很好,两日后他身上的伤口已不再渗血。

这天,他卧在床上,看着我碗里黏糊糊的即将敷在他身上的药物,声音平稳,陈述道:“姑娘是大夫。”

他似乎将我当成了普通的苗家医女。

我顿了顿,垂眸思索,医毒不分家,蛊师也算是大夫吧?

想到这,我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他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一双桃花眼盛满亮光,瞧了我半天。

他生得俊朗,被他这样看着,我心底忽然生出些许不适,秀眉微蹙。

“咳咳。”

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不再看我,嗓音低哑:“在下祁晏,敢问姑娘芳名?待在下回了家,定当好生报答这份恩情。”

回家?痴人说梦!

我冷哼一声,神情冰冷。心思百转千回间,想来看猎物在囚笼中挣扎会很有趣味,便嫣然答道:“杨寻之。”

杨寻之是我的汉名,鲜少为人所知,告诉他也无妨。

他笑眯眯地将后背凑过来,还露出半个肩膀:“那就多谢寻之姑娘了。”

我眼角微挑,顺着他的后背细细地打量他的身材。身姿颀长,肌肉健硕,胳膊有力,果然是天选药人。

我漫不经心地替他敷着药,冷冷发笑:下辈子长点子智慧,药里加了料,够你在这待上两三月了。

3

炼制情蛊需要的时间有些长。

我自然早已看出,祁晏此人非比寻常,要将他留下来得使出非比寻常的手段。于是我在他的伤药中掺杂了慢性药物,阻止他恢复。

趁他熟睡之际,我合上房门,按照阿婆临终前交给我的方子,准备好金蚕、蝎子、蜈蚣、蟾蜍,将它们放在同一个瓦罐中,待脆蛇将其余三条毒物吞噬完后,我用断肠草、见血封喉、溶血藤、千年魔草再加上融入我的血熬成汤汁,倒入瓦罐中供养脆蛇。

我又暗中找来祁晏的发丝,以它为引,再配上炼制情蛊的咒语,用特制的符章封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可制成情蛊。

精力耗尽,我脸色发白,陡然瘫坐在地上。

“寻之,寻之。”

突然间,隐隐约约的呼声,像情人的呢喃,仿佛从遥远处传来,又仿佛是在我的脑海中发出来的。

“谁?”

我惊呼坐起,大声喘息,身上满是冷汗。

眼前渐渐明亮,我已躺在床上,诧异地望着满脸雀跃的祁晏。

“你不必抱我过来的。”我神志恢复一些,冷冷地道。十五年来,除了已逝的阿婆,我依然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

祁晏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嘴,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极力向大人解释:“我饿了,出来找点吃的,看到你晕倒在地上,这才把你抱了进来。”

我眯了眯眼,咄咄逼人发出质问:“你没动我的东西吧?”

他抿了抿唇,有些委屈,闷声道:“我什么都没动……”

4

半晌后,西边的茅屋升起一阵炊烟。那炊烟随风游荡,荡得人的心也生出一丝痒意。

我捧着碗筷,平静地望着祁晏端来一碗蒸玉米、一碟炒土豆片以及一盘青菜汤。

“厨房里食材有限,一会我去猎两只野鸡来熬汤给你补补。”他笑着道,语气无比自然。

“不必。”我垂下眼,声音放缓。我本就不常住这山间小屋,没储备食材实属正常。

他放下筷子:“我总不能白吃白喝。”

“随你。”喝掉碗中最后一口汤,我淡淡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进入屋里。

方才,我的信鸽落入了屋中,想来祁晏也看到了。

我捡起信鸽,取下它腿上绑住的纸条。

“白帝城太守之子遇袭失踪,踪迹不明”一行字跃然纸上。

白帝城沃野,为西南粮仓,令人垂涎。尤其是这两年,天将干旱,白帝城也因此战乱不断。而当今太守名为罗州,是名武将,已坚守白帝城两年。

我沉默着,眉心紧皱,潜意识认为祁晏与罗州之子遇袭之间必有关联。莫非他会是太守之子?

我眯了眯眼,换了苗疆之人特有的以蛊为媒的联络方式,淡淡地回了句:“严查罗州之子的一切信息,切忌打草惊蛇。”

5

我的真名叫仰阿娜,是苗疆阿雄部的圣女,也是阿雄部最厉害的蛊师,能炼制出世间最可怕的蛊毒。

阿雄部的蛊师皆以我为荣,很长一段时间,苗疆其他六部前来拜师者络绎不绝。

然而,我们阿雄部深居简出,族长不喜我与外界打交道,他替我打发了外人,命我回到山间小屋,钻研情蛊,假以时日以便操控他人。

情蛊是一种偏门的蛊毒,传闻它以情以蛊为食,无论制作还是食用,都会产生极强的反噬,甚至会折寿,十分邪乎。

蛊师们谈之色变却又趋之若鹜。迄今为止,苗疆还无人真正炼制出一只情蛊。

脆蛇是炼制情蛊的关键之物。情蛊易炼,脆蛇难寻。缺少脆蛇的情蛊,犹如人没了思想,终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效果微乎其微。

幸运的是,在竹林和草丛中蛰伏几日后,我捉到了脆蛇,还捡到了祁晏,有了试验情蛊的药人。

若祁晏真是罗州之子,那么情蛊的作用就会更大。只要控制住他,将半个白帝城握在手中,苗疆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

估摸着祁晏的价值,我觉得应该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善待一下他。

6

我打开门走出去,院子里已不见他的踪影。想着他身子还没恢复,不会走太远,我对着虚空,尝试唤了一句:“祁晏。”

惊鸟从草丛中飞出。

他随后也自荆棘里钻出来,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抱歉,我没能捕捉到野鸡。”

他没挑明是我的声音惊走了这些小东西,我却清楚他话里的含义。

我扬唇哭笑不得,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越过他,瞥了一眼撒在草丛里的稻壳,道:“野鸡不吃空壳。”

他喉头上下滚动,嘴唇微张:“家中粮食有限,拿来诱捕它们,实属可惜。”

这话答得轻快自然,毫不做作虚伪。

我有些触动,生出了恻隐之心。

我打算让他吃一顿肉!

“跟我来。”我淡淡说着,走到他的前头。

小屋二里开外,有一条小溪,溪边生长有红的白的各色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小溪旁边的泥土中经常含有大量水分,蚯蚓会爬出地面。

用蚯蚓为诱饵,再加上我的药粉,保准能迷晕好几只野鸡。

盯着我手里捏着的那一条蚯蚓,祁晏难得皱了皱眉:“寻之,你不必如此坚强,抓蛇虫鼠蚁这种事,应当我来。”

他话虽这般说着,却双目紧闭,碎发下面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我轻笑,朝他将手中的蚯蚓丢了过去。

他吓得“哇哇”大叫,又不得不在我的审视下,“坚强”而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蚯蚓。

7

我很守规则,他说猎两只野鸡就猎两只。

他望着巢中那只昏睡的野鸡,不解地道:“可以把它带回去圈养的。”

我淡下笑意:“带回去你挖蚯蚓给它吃吗?”

随着一阵良久的沉默后,他放弃了养野鸡的想法。

野鸡汤照例是他炖的。

坐上桌,他仍还在反胃,跑到一侧干呕了几声,他再次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我第一次捉蚯蚓。”

我摇了摇头,这话他从回来就念叨到现在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迟迟未拿起筷子。

“你已经洗过不下十遍,很干净了。”我戏谑道。

目光相接,他迟疑的脸色稍霁:“对,对,很干净了。”

这顿饭他吃得十分不自在,时不时地盯着那只抓过蚯蚓的右手,仿佛不想要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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