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了,却没信守承诺立我为后。
他说除了后位,我都可以许你。
可是后来,他却跪在我面前求我。
“小团子,今日是你的封后大典啊!”
1
今日是我的封后大典。
启宇珩许了我想了许久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他说,“今日,他的小团子极美。”
只是,如今我听来甚是讽刺。
我的阿珩啊,下辈子我们莫要再遇见了。
大殿之上的丧钟,响了二十有七下。
启宇珩像疯了一下,扒开层层地人群,猩红着眸子,揪起敲钟人的脖颈,“为什么敲钟,朕说过,朕的皇后只是睡着了!”
“她只是睡着了!”
启宇珩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敲钟地小太监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羸弱的身躯好似随着风在颤抖,但脊背又挺的笔直。
启宇珩像疯了一样抓着身边的人,摇晃着他们的臂膀,一遍遍的重复着。
“你们说!朕的小团子是不是一会就会醒了!今日是她的封后大典,朕为她准备的吉服,她定会欢喜的!”
“她一定只是跟我怄气!”
“她是在我玩闹,朕已经知道错了,她一定会原谅朕的!”
“这些年都是这样的啊!”
我看着启宇珩依靠在宫柱上缓缓滑落,神情从疯癫变得木乃,而后仿若孩童般抱着头,肩膀无助的耸动着。
顺势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之上,我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启宇珩惯是会演戏的,不知此番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又是在算计何人。
大殿之上,一朵海棠花瓣悬着风飘过。
我伸手想要接过,花瓣却穿过我的指尖落在启宇珩的手上。
他眸光紧紧地盯着那朵海棠花,有些微愣而后似有感知的望向我的方向。
在启宇珩呆愣之即,一只鸟儿飞直他的手上,叼起那朵海棠花瓣翩然而去。
待启宇珩神色清明之时,那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满水雾,倔强的摇了摇头。
“不,我的小团子不会离开我的。”
“她说过,她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敲钟的小太监骤然抬起头,我这才看清,原来是萧瑟。
他幽深的瞳孔仿若枯井,固执地看着启宇珩,一字一顿道,“陛下,娘娘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手里!”
启宇珩的身子宛若雷击,一个踉跄扑在萧瑟身上。
他的周身泛着冰冷的杀意,“朕说了!朕的小团子没死!”
萧瑟的背挺的笔直,苍白着嘴角可以看得出他的虚弱。
可他还是坚定地看着启宇珩一字一字地重复着,“娘娘毙了!”
启宇珩揪着钳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萧瑟闻言,凄然一笑,“如此更好。”
启宇珩气急,竟自腕间用力,但......却被一道柔声喝止。
“陛下,莫要动气,龙体为重。”
我看着骆芷晴脚踏莲花步而来,嘲讽一笑。
2
这场闹剧随着我长姐的到来结束了。
萧瑟一个人回到我的欢安殿打扫。
我发现即便是我死了,依旧不能离开这皇城半步。
我像往常一样躺在太妃椅上小憩。
身边是萧瑟偶尔的走动。
就好像生前一样。
启宇珩踉踉跄跄的走进了欢安殿,一个人提着一坛桂花酿。
许是有些醉了,他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到在贵妃椅旁。
我看见他盯着贵妃椅久久地出神,久到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才好似缓过神来一般,摸着贵妃椅呢喃,“小团子,今日的封后大典你为什么没有来?”
“你不是最喜欢用话揶揄我嘛?如今我认输了,怎么还不醒过来?”
一阵风吹过,院墙里的海棠花随风而舞。
启宇珩看着满院的海棠花,“小团子,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山上的紫薇花了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好不好?”
他双臂合拢,将头埋进膝盖里,拥抱着自己。
夜里,只有呜咽的风声和偶尔飘过的哽咽声。
“贵妃娘娘已经不喜欢紫薇花了!”
萧瑟拎着大扫把出现在启宇珩的身后,兀自拿起那坛酒喝了起来。
启宇珩一愣,“你胡说!朕的小团子最喜欢紫薇花了!”
是啊,我是最喜欢紫薇花的。
因为就是在紫薇花下,我认识了那个明动的少年。
那日,我被下人恶意推下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岸边不知所措。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人人都道我的生母是个贱婢,我虽是丞相府内里的三小姐。
但实则就连下人都敢指使我。
那个少年就像光一样照在我的身上,温暖着我。
后来,我才知他原是太子。
我原以为我就只能这般远远地望着他。
那日我被府里下人们使绊,冤枉偷了大夫人的燕窝,被罚往去祁连山上采药材。
祁连山上多猛兽,十去九不归。
那时,我便想,我还没能将我洗好的披风还与他。
我就要死了吗?
可没想到,偏生那天启宇珩在那里收缴盗贼。
而我刚好被一声声狼嚎声吓的滚下了山,倒在了他的脚边。
启宇珩先是一愣,复又温柔的将我扶起,伸手掸了掸我身上的尘土。
“三小姐,怎的独自一人来这山上?山上多猛兽,怕是不安全的。”
那时我第一次离他那般近,第一次同他讲话。
亦是第一次遇见那般温柔的人。
不似府中我那些所谓的兄长,只知道揪我的发髻,以欺辱我为乐。
那日,我同他一起在郊外,我们围着堆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好像自那之后,我总会很是巧合的遇见他。
3
渐渐地我们开始熟络。
他知我在府中的窘况,我知他的宫中的难处。
在我被兄长推进臭臭的河沟时,在我被长姐划破衣裳时,他总会笑着出现,而后摸摸我头,“别怕。”
那日,宫中家宴,我的丞相爹爹竟要带着我一同进宫。
那可能是他第一次正视我,兀自皱起了眉,“换一身新的衣服去。”
“我没有。”
我清冷冷的三个字落在爹爹的耳朵里,好似刺耳的针尖。
他的眉间凸起的好似连绵山脉,而后大手一挥,让管家带我去如意斋挑两件成品。
后来,我才知,原来是太子亲自来送请帖时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我,对着爹爹含道,“丞相大人记得带府中上下一同去参加宫宴。”
我爹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我,眼神晦暗不明。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还有一些我不曾见过的吃食。
一个小太监附在我的耳旁,“三小姐,太子在御花园里等你呢。”
那天,启宇珩也是站在一片紫薇花海里,“小团子,快来。”
他知我喜甜食,总是一边偷偷的为我准备我没见过的糕点,一边笑着揶揄我,“茜茜这般吃下去怕是要变成一个小团子了。”
自此,他便开始叫我小团子。
御花园里的石桌上摆满了糕点,都是我在宴席上不敢多动的菜肴。
“我看你在宴席上这几样吃的最欢,便将你叫来此处,快尝尝。”
那日,紫薇花旁凉亭之下,一张石桌,两个人,四目相对。
颇有一日三餐,一屋两人的味道。
可是,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现在想来,我竟不知他和骆芷晴是何时相识。
启宇珩许是醉了,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的相识,相遇。
是啊,没有相知。
萧瑟从地上爬起掸了掸地上的灰,“陛下还是去找晴妃娘娘吧,莫要在这扰了我家娘娘的清净。”
彼时,晕晕欲睡的我,闻得萧瑟如是说,我的内心极是欢喜。
这人在我的摇椅下絮絮叨叨地扰了我的睡眠。
启宇珩却不乐意了,冷声道,“萧瑟,别忘了你如何做的宦官!?”
萧瑟的唇角白了白,复又坚定道,“无悔!”
哎。
若是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谁。
那便是萧瑟。
我将匕首刺进爹爹的胸膛里,没哭。
我将火石扔进丞相府中时,没哭。
就连启宇珩说要立骆芷晴为后时,我也没哭。
但那日,萧瑟净身,我哭了,我第一次哭着求启宇珩,“放了萧瑟,好不好?”
萧瑟已然痛的睫毛都在颤抖,却还是对着我唇语,“娘娘,别怕,奴才不疼!”
4
启宇珩心机深沉,与我相遇,一切皆在算计之中。
他许我凤冠霞帔,许我良辰美景,许我太子妃之位。
许我生生世世一双人。
他纵我,宠我,为我撑腰,替我生母讨还公道。
一切不过是想将我收入麾下,借我之手除了丞相府这颗眼中钉。
而我自是不在乎的。
这府内于我而言,除了母亲自是没有亲人。
那时的启宇珩对于我来说,是唯一的亲人。
那日,我将怀里的火石扔向丞相府。
熊熊大火整整燃了三日,丞相府中的一切皆化为灰烬。
我亦没想到,我和启宇珩之间的情分也一并燃尽。
启宇珩本是当朝太子,没有丞相府的阻碍,又有将军府的支持,登基指日可待。
哦,对了。
我所谓的长姐便是将军府的嫡女。
而启宇珩在丞相府破灭之际,将我假死暂留于将军府。
对外是将军府寄养在乡下的五小姐骆止熙。
“娘娘,这是你爱喝的杏花酿,奴才替你包好了,你在路上记得喝。”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萧瑟一个人倚靠在树下,一边饮着酒一边呢喃。
“娘娘,我把你最喜爱的那只喜鹊放生了,你曾说,若是可以,您想生活的自由自在,而不是被这四方的天所困住羽翼,如今,您不在了,就让它代替您翱翔吧。”
“呵呵......莫不是戏演久了,你当真爱上她了?”
一声讥讽的女声自萧瑟的头顶传来。
躺在贵妃椅上的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眉眼,看着站在萧瑟面前的骆芷晴有些意外。
“当日,市井之中,若不是本宫救你,你能苟活至今?”
“本宫当日留你一命,自是有用,今日骆止熙已死。本宫也不同你计较,莫生事端,好自为之。”
萧瑟看着骆芷晴扔向他的药瓶,沉思片刻,“娘娘为何就这般容不下熙妃娘娘,你们所求从来都不同。”
骆芷晴闻言,嘲讽一笑,“哦?在你心里,我自是手段毒辣,为当皇后不择手段之人,那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萧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