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乳母李嬷嬷和袭人出场,是在第五回宝玉游太虚幻境那一节。
到二十回,李嬷嬷大骂袭人“娼妇”“狐媚子”“就你作耗”,经历了一个长期的酝酿过程。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呢?又发生了哪些蹊跷事呢?我们现在一桩一桩来说。
01媚人消失
在第五回,荣府女眷到宁府游玩,宝玉跟着贾母也过来了,到了中午,宝玉犯困,新媳妇秦可卿忙安排小叔子辈的小孩儿宝玉午睡。
我们见秦可卿把宝玉带到自己午睡的房间后:
于是众奶母服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分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我们这里看见陪伴宝玉午睡的丫鬟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人,袭人、晴雯、麝月三人在后面都在,唯独少了媚人。
媚人哪去了?是作者笔误了吗?不可能,作者反复修改十余载,怎么可能在前面五回中留下如此错漏?
唯一的原因是,媚人从这次宝玉午睡后,被出了贾府。
那她为什么出去了呢?
我们见宝玉从秦可卿房内午睡之后回来,与袭人出现了著名的初试情节。这一细节书中说隐藏得很好,没被人发现,但是说没发现,就是发现了,要不就不会提“没被人发现”一语。
书中是这样说的:
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其实这一句处处是反话。
如若贾母表面让袭人做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实际上是“把袭人与了宝玉的”,那贾母后来开诚布公的对王夫人说晴雯“我看只有这丫头还使得”,王夫人怎么还能因着说晴雯狐媚子,把她赶出府去?
可见这是一句袭人给自己的安慰语,为自己的越轨之举找借口,实际上袭人这样做是百分之百不行的。
所以接着的“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就是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之语。说明这事事后肯定是被人知道了。
谁?可能是李嬷嬷。
因为未婚女子不知道,但李嬷嬷是过来人,不可能不会发现他们偷试后的蛛丝马迹。
他们的衣服要不要洗,宝玉的衣服要不要洗?衣被要不要洗?
袭人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烧水洗衣之类的脏活累活是房外的粗人干的,袭人是不需要去洗宝玉的衣服的。
如果袭人被发现为宝玉洗内衣,或别的人给宝玉洗衣被,发现了什么不同,会不会告诉李嬷嬷,或者说那时宝玉房里的大小事都离不开李嬷嬷,她自己发现了什么,有没有可能呢?
所以,可能袭人听到了什么风声时,让媚人在她这次初试后当了替罪羊,所以这件事悄没声息地内部消化了,李嬷嬷找了个理由让贾母把媚人发落了。
宝玉不知道怎么回事,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贾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袭人知道怎么回事,李嬷嬷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袭人和李嬷嬷知道的并不是一回事。
然而,宝玉频繁和袭人接触,李嬷嬷这个过来人兼一把手始终是个麻烦,弄走李嬷嬷,就成了袭人的当务之急。
所以,接下来出现了宝玉不满李嬷嬷,要撵走李嬷嬷的情节。
02李嬷嬷和茜雪被出府
宝玉骂乳母李嬷嬷,要撵走李嬷嬷那一节,是因为宝玉谁也不告诉,就直冲冲地往薛姨妈家闯,不明就里的李嬷嬷见无人跟,就着急忙慌的带了几个小丫头跟了出来。
李嬷嬷可能还在因为自己的负责任而感动,到后来才发现,那几乎就是个陷阱。到了薛姨妈处,真是教养孩子哪样不能碰的,就来哪样,这能不让李嬷嬷为难吗?
薛姨妈家是客,又不敢得罪,然而,贾府的规矩还得教,那不明摆着就是个火坑吗?
当日,宝玉去了薛姨妈那里,贾母午睡后起来不见了宝玉担心不已,还派了黛玉随后驾到,直到她们兄妹俩打着灯笼回来了,贾母还没吃晚饭,她在等宝玉。
然而,我们见宝玉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却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特别是身为大丫鬟的袭人竟早早渥在了床上,逗宝玉过去与她玩耍。
宝立回来后,接待宝玉的几个丫头,却个个都把矛头指向了李嬷嬷。宝玉问晴雯包子的事,晴雯说李嬷嬷拿去给她孙子吃了,宝玉问茜雪枫露茶的事,茜雪说李嬷嬷喝了。好像什么事都与袭人没关系似的。
但是,她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啊,贾母那么担心宝玉,她为什么不在前头等着接宝玉?那么早去床上渥着干什么?是要让贾母看见,我就是这样不称职的大丫鬟吗?
显然不是。她只不过做好了局,让众人往里钻,为她的计划推进,为她的罪责开脱。
果然,李嬷嬷被成功告老辞退,殃及茜雪出府嫁了人。
这一次,晴雯有幸逃过这一劫,那下次她还有这样幸运吗?
03晴雯被暂留
晴雯掐尖要强,做事全凭性子,在这样的袭人手下做事,出事是迟早的事,只看袭人何时有兴致。
袭人迟迟未对晴雯下手,是因为晴雯宁愿招宝玉不喜,也不愿做那不见得人的勾当,所以她不会成为袭人的对手。
再则,晴雯忠诚有加,行事鲁莽,刚好可以让袭人浑水摸鱼。留下晴雯,可以让她顶罪出头,袭人尽可以做好人。
然而,李嬷嬷出府后,想起事情种种,又听见事情种种、看见事情种种,终于知道媚人出去、自己和茜雪出去,全是袭人捣的鬼。
但媚人出去,她也有份,她就不说了;她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早退休还有领不完的福利,她也不说了;茜雪出去,配了小子,也不错,也就不说了。但是,当她回府看到宝玉房里被袭人整成那样子,没规没矩,见了她老人家还没人搭理时,瞬间就火了。
那像焦大一样刺耳又完全是实情的话就骂了出来:
“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可是这世上就是这样,真话没人理,把它当疯话,却把那假话,一个个信得真真的。
当时焦大一顿醉骂,王熙凤盖棺定论的是“这没王法的东西”,这时李嬷嬷的一顿醒脑之骂,又被王熙凤糊弄了过去:
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完输赢帐,听得后面高声嚷动,便知是李嬷嬷老病发了,排揎宝玉的人。——正值他今儿输了钱,迁怒于人。便连忙赶过来,拉了李嬷嬷,笑道:“好妈妈,别生气。大节下,老太太才喜欢了一日,你是个老人家,别人高声,你还要管他们呢;难道你反不知道规矩,在这里嚷起来,叫老太太生气不成?你只说谁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家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来跟我吃酒去。”一面说,一面拉着走,又叫:“丰儿,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泪的手帕子。”
欲盖弥彰,永远不是解决之法。这凤姐儿,着实聪明,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贾府怎样呢?宝玉房里怎样呢?凤姐又怎样呢?
我们无法诉说过去,也无法改变别人,只是期望,自己能在尘世,做一个比较清晰的人,少被人事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