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那年，我包养过一个实习生。
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让她顺利通过实习，并且帮她处理父母的赌债。
于是，这个长相乖巧的女孩被迫跟了我三年。
后来公司倒闭，我被人砸断双腿。
看着她和白月光遥遥相望，满眼泪水的样子。
我不告而别，而她从来没有找过我。
后来我蹲在繁华的街道卖小吃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上市公司的女总裁，和白月光高调秀恩爱。
她看我的眼神，冰冷漠然。
我自嘲：“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笑话？”
她却泪流满面：“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笑话。”
1.
公司倒闭后，我被仇人砸断双腿。
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弯下曾经高傲的脊骨。
蹲在繁华的街道卖小吃，只为了糊口。
这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摆摊。
却在嬉闹的街头，看到了周安安。
她穿着精致的风衣，耳边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
她旁边站着她那个白月光，莫明维。
我贪婪的看着她的脸，心里很清楚，也许是这辈子我最后一次在现实见到她。
很快，她就要和莫明维一起前往国外发展事业。
我再想看到她，只能从电视上看到了。
可我住的地方没有电视。
“发什么呆呢？我的烤串！”
不满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猛然的回过神。
看着面前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客人，我连忙将烤串小心翼翼的装进纸袋，递给客人。
客人找了半天，疑惑的问我：“老板，你的收款码呢？”
我抿了抿嘴，赔笑道：“我没有手机，您看可以现金吗？”
闻言，客人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丢进一旁的塑料桶里。
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啥年代了，还没有手机，土包子！”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两张纸币。
今天卖烤串赚的钱，刨去成本，还能剩余一百块。
这几天可以买点药了。
但是不能买太多，不然没钱吃饭。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周安安悄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深深的看着我。
我连忙低下头，手心全是汗，心里也提起一口气。
周安安这是认出我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只觉得站在刀尖上，让我十分的不安。
在周安安锐利的目光下，我竟然萌生出逃跑的冲动。
毕竟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周安安。
我不想让她认出我，看到我如今狼狈不堪的一幕。
这时，莫明维走到周安安的身边，打破僵局：“怎么了安安？”
周安安冷漠的眉眼在看到莫明维的瞬间，瞬间柔和下来：“你看这烤串好香，上学的时候我们特别喜欢吃这种烤串，那时候你总说自己吃饱了，然后把所有烤串都塞给我。”
她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莫明维也笑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我没敢说话，只是将烤好的烤串递给周安安。
周安安接过烤串，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桶里。
等他们转身离开，我才敢抬起头。
看着曾经这个被我包养的实习生。
如今她变得很优秀，跟我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看着我身上破烂的衣服，苦笑一声。
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带着口罩，满身油烟，头发乱糟糟的，哪有曾经矜贵的贵公子摸样。
周安安怎么会认出我呢？
2.
尽管我不愿意让周安安认出我，但我还是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直到她被人群簇拥着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周安安的时候，她穿着廉价的工作服，脸上全是汗水。
她抱着很多文件，手上还提着很多杯咖啡，摇摇晃晃的走进公司。
我的目光被周安安吸引住。
于是我带着秘书一连好几周坐在休息室，看着周安安手脚伶俐的处理工作。
她从早上九点钟到晚上十点钟，被同事指挥得团团转。
有时候忙到连饭都来不及吃，只能胡乱塞几口面包充饥。
从她的资料上得知，她是分公司刚入职的实习生。
家里有一个病重的母亲，还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父亲。
她从小就开始学会为家里省钱，上学的时候受到同学的排挤，上班的时候也受到同事的排挤。
可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粒酒窝。
我渐渐对她上心了。
故意隐瞒身份，假装公司的客户代表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她为了争取我这一个客户，为我熬夜做资料，认真的给我讲解产品的样子。
我让秘书拦住她那些不安分的同事。
周安安笑着说：“姜先生，我可真幸运能够遇到您，遇到您我做什么事情都顺利了很多。”
看着她干净的笑脸，我也笑了。
曾经我的心在姜家的尔虞我诈下变冷，也因为她天真的笑容活了过来。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姜氏集团的总裁。
我怕她会跟其他人一样，将我高高的捧起来，露出和旁人一样恭维的笑容。
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下，我对她越来越上心。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收到她的消息，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喜欢上这个女孩。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我把她约出来，想要对她表白。
可当我来到她租的房子时，看到她和一个穿着普通T恤的男人拥抱，共同分食一个冰淇淋，脸上的笑容幸福又满足。
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她所有的资料都调查清楚。
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她的白月光，莫明维。
她努力工作，除了偿还家里的赌债和母亲的病，就是为了让这个男人能够顺利读研。
我苦笑一声，悄悄的离开，忍着疼痛将周安安放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走过一个小巷，听到周安安绝望的呼救声。
3.
听到周安安的声音，我顺着小路，走进小巷。
看到让我目次欲裂的一幕。
几个流氓拉扯着周安安，对周安安上下其手。
周安安在他们的手下，衣衫凌乱，无助又绝望的挣扎，眼里全是泪水。
见状，我脑子一热，随手拿起一块板砖冲上前。
就算我再怎么能打，也抵不过这些流氓人多。
我只能将周安安护在身下，忍受着那些流氓的拳打脚踢。
周安安哭着跟我说：“姜先生，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快离开吧！”
我看着周安安，她哭得很狼狈，一点都不好看。
可我的心告诉我，我彻底爱上她了。
爱上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她很清楚一旦我离开了，她会遇到什么事情。
可她还是想让我离开。
秘书带人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打得半死，却依旧将周安安死死的护在怀里。
等我清醒过来的事，周安安红肿着眼睛守在我病床前，见到我醒过来，她眼里全是喜悦。
我看着她，突然开口：“安安。”
“我不是什么客户代表，我是姜氏集团的总裁。”
“你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顺利转正，也帮你处理父母的赌债，并且治好你母亲的病。”
姜家地位卓然，我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没有人教我对心爱的女孩应该怎么表白。
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说的这些话，对周安安来说是怎么样的冲击。
我只看到，周安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里的光消失了。
过了很久，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陷入狂喜的我，一股脑的给她塞了好几张银行卡，又吩咐秘书为她买房，让她从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搬出来。
可我不知道，周安安看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失望。
和我在一起后，她变得更加乖巧懂事。
只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每天都能划走我账上好几百万。
秘书看着账单，总是欲言又止的。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我不在乎。
姜家不缺钱，我也不缺钱。
对我来说，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只要她在我身边。
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也许是上天见不得我太自在。
公司机密被泄露，姜家的股份一夕之间爆了绿灯。
父亲在为姜家四处奔波的时候，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母亲无法承受这样的悲痛，在一个晚上，割腕自杀。
公司倒闭，姜家破产后，死对头把我关在一个破旧的工厂里，把我的腿砸断。
我命大，留下最后一口气。
用这口气爬到周安安住的地方，却看到莫明维一脸激动的握着周安安说些什么。
看着她和白月光遥遥相望，满眼泪水的样子。
我看着我残废的双腿，无声的笑了。
4.
姜家彻底没救了。
财产清算后，我还清了所有债务，切断所有联系放肆，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像一条狗一样，要死不活的生活。
只是我的腿没有得到好好的医治，留下病根。
每天都会痛得让我近乎崩溃。
好在时间久了，这样的疼痛也就麻木了。
我垂着眼，摸着胸口的口袋。
口袋里藏着一张百元大钞，是周安安放在塑料桶的那张。
我没有花掉，哪怕这一百块钱，我可以买一周的止痛膏药。
但我舍不得。
这是我和周安安，最后一点联系了。
从我见到周安安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这四年，哪怕我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我也能通过旁人的讨论和公众荧幕里窥视到周安安的动态。
离开我以后，她过得很好。
短短四年，她成为上司公司的女总裁，和莫明维高调秀恩爱，婚期渐进。
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通过电视和杂志，看到周安安了。
直到几天前，我遇到周安安。
四年后的重逢，让我恍如在梦中一样。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抑制许久的思念喷涌而出。
我很想她。
可……我看了看我的双腿和面前的烤串，无奈苦笑。
我麻利的将烤串装进袋子里，递给客人。
客人接过袋子，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他生气的说：“你看你做的什么东西！都烤焦了！你让我怎么吃！”
还没等我道歉，他就把烤串砸到我脸上，愤怒的离开了。
热乎乎的烤串烫得我的脸发疼，尖锐的木签划伤我的眼角。
感受到旁边行人诧异的目光，我只是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烤串，无比心疼。
我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吃力的把地上的烤串捡起来，又仔细的吹掉上边的灰尘。
我刚要把烤串往嘴里送的时候，一双手把我手中的烤串打落。
我抬起头一看，看到周安安含着泪的双眼。
我不知道那晚出现在周安安面前的我，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我很清楚，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周安安，如同一个天使，出现在我昏暗的人生中，为我带来救赎。
可在她的眼里，我看到我的样子。
坐在脏兮兮的轮椅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身上散发着油烟的气味。
太狼狈了。
我想都不想，转身就要逃跑。
可我忘了，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双腿残废的人。
我重重的扑在地上，粗糙的砂石划破我的手掌，双腿死死的卡在轮椅之间。
周安安擦掉眼角的泪水，将我扶起来。
我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让我坐立不安。
僵持了很久，周安安叹了一口气，说：“四年没见，陪我喝一杯咖啡吧。”
5.
我坐在干净明亮的咖啡厅里，路过的服务员朝我投来隐晦的打量。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带着鄙夷的打量。
可此时，坐在周安安面前，我居然有些羞愧。
我不安的握着双手，手上全是老茧和伤口。
周安安把咖啡推给我，我连忙摆手：“不了，我不喝咖啡。”
周安安有些惊讶：“我记得你最爱喝的就是这个口味的咖啡，你现在口味变了吗？我让服务员给你换。”
听到周安安的话，我心口猛然颤动着。
我突然想起四年前，姜家还没破产的时候。
周安安每天早起给我磨咖啡，浓郁的咖啡将我从睡梦中拉醒。
有时候我也带着周安安来到高档的咖啡厅里。
如今，我们的位置竟然颠倒过来。
我苦笑一声：“我不喝咖啡了，给我白开水就好。”
我看着周安安的脸，有些不安：“如果白开水太麻烦，随便给我凉水就好。”
听到我的话，周安安脸色有些复杂。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曾经的我衣食无忧，生活品质要求完美。
别说凉水了，我喝的水都要国外进口。
如今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随便就好。
要知道，曾经我的生活，没有随便这两个字。
周安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服务员给我拿来一瓶矿泉水。
我小声的道谢，看到服务员翻了个白眼，我讪讪的笑了笑。
服务员离开后，我和周安安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周安安才打破这片沉默，说：“你如今变了好多。”
我无奈笑了笑。
怎么能没有变化呢？我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分钱，饿得两眼发晕。
还是一个老乞丐把他捡来的馒头分给我，我闻着发着馊味的馒头，一边干呕一边生生咽下这一半的馒头。
我曾试图找过工作，可是我的双腿残疾，实在是没办法。
连最简单的体力活，我都做不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老乞丐一起讨钱，在桥洞里取暖。
幸好还有老乞丐陪着我。
可老乞丐在一个夜晚，发了高烧。
我急得不行，想要带他去医院，路过的车看着我们的样子，都拒载了。
我看着满脸通红的老乞丐，第一次痛恨我不争气的双腿。
我背着老乞丐，拖着我软弱无力的双腿，一点一点的爬向医院，可是爬到半路，老乞丐就不行了。
老乞丐临走前，把他存下来的钱都塞给我，让我找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哪怕是卖烤串。
也总比当乞丐好。
6.
周安安见我实在是喝不下咖啡，便带着我来到饭馆。
我也没客气，一是我真的饿了，二是曾经我帮周安安转正，帮她料理家里的事情，又给她刷了那么多钱。
吃一顿饭，也是可以的。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我还是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我有四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平常我都是就着冷水，买一两个馒头。
后来买了一个小热水壶。
不敢喝生水，我现在的状况生不了病。
一旦生病，我就会跟老乞丐一样。
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可每当我来到桥头的时候，我总想起周安安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让我牵挂的人只有周安安了，哪怕我只能在商场的大荧幕上看到她，也足以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动作，周安安眼眶微红。
她给我倒了杯水，语气冰冷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我愣住了，抬头看向周安安。
周安安的眼神冰冷淡漠，看得我的心一阵阵抽痛。
我低下头，把碗里的饭菜扒拉进嘴巴里。
原本美味的饭菜此时如同嚼蜡一般，没有任何味道。
但我还是努力的往肚子里塞，因为我很清楚，这样一顿饭，可能未来很长时间里，我都不会拥有了。
把肚子填饱，还是老乞丐教我的。
周安安的手机响起，她接通电话：“明维，怎么了？”
是莫明维。
周安安看了我一眼，起身到阳台和莫明维说话。
这时候的我，才敢抬起头。
看着周安安玲珑有致的身影，我强忍住心中的酸涩。
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看着周安安。
看一眼，少一眼。
人生向来如此。
等我吃饱饭，看着桌上还剩很多的饭菜，又看着还在和莫明维打电话的周安安，找出一个塑料袋。
将这些饭菜打包起来。
现在天气冷，我能吃很久。
可以省很多天的饭钱。
打包好剩饭剩菜后，我本想向周安安道别。
可看着她的背影，我却心生胆怯。
犹豫很久，我默默的跟周安安说：“安安，再见。”
不舍的看了她一眼，我滚动着轮椅，就要离开。
我刚打开门，却听到周安安急切的声音响起：“姜铭泽，你这一次又要不告而别吗？”
她将我拉回来，我手上的袋子被勾破，剩饭剩菜洒满一地，散发出油腻的气味。
我突然很不自在。
看着地上的饭菜，周安安沉默了。
我自嘲：“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笑话？”
周安安没有说话，我叹了一口气，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准备离开。
周安安又叫住我：“姜铭泽，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笑话。”
我回过头。
看到周安安泪流满面的双脸，她蹲下来，不顾我满身的油污，伏在我膝盖上痛哭。
过了很久，周安安停止哭泣，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双腿。
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惜。
周安安纠结许久，跟我说：“铭泽，重新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深深的看着周安安，她还是那张脸。
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尊严，变得让我熟悉又陌生。
我轻笑：“周安安，你连同莫明维，把公司机密卖给我的死对头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