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同情，皆有时效。
01
江歌遇害8周年祭即将到来之时，江歌妈妈江秋莲，却遭遇了备受关注以来的最大个人危机。02由慈善人士、心理学家、医疗大V、作家、律师、传媒记者等众多人自发组成的“民间质询团”，公开通过互联网，向国家相关部门不停举报：江秋莲涉嫌“骗捐”。且有可能涉嫌新中国成立以来数额最大的“骗捐案”，请求相关部门查处严惩。
（大V们举报江秋莲诉状截屏）因这其中牵扯太多公共利益和个人恩怨，我不再列举这些要求查处江秋莲“骗捐”的大V的名字。想了解详情的朋友，可以上网自行搜索。大V们质疑江秋莲“骗捐”的理由，梳理起来不过以下4点——03第一：江歌出事前，江秋莲就不穷，生活水平甚至超过不少人，有房产有存款。但江歌出事后，在法庭和公益人士已提供援助的情况下，江秋莲依然公开银行卡、支付宝账号，接受大量募捐。质疑的大V们认为：募捐，理应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雪中送炭，而不该是绰绰有余的锦上添花。
（江秋莲和江歌旧照）参考案例是，生活条件不差，却利用白血病女儿罗一笑敛财，最后被逼退捐退网的罗尔。04第二：江秋莲以“单亲妈妈”的人设，长久活跃于互联网上，博取公众同情，其实她生养江歌后，至少还有过3次婚姻。
（大V们列举的江秋莲过往婚姻）且在个别只有短短几十天的婚姻里，存在不正当获利。大V们认为：既然江秋莲曾多次结婚离婚，又怎么能不断对公众说“24年来，自己一个人把江歌拉扯大”，借此博取同情？05第三：江歌不是江秋莲唯一的孩子。质疑的大V们确凿地说：江秋莲户口本上还有一个儿子，如今已17岁。不仅江秋莲身边的知情人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而且江歌生前也在微博发过弟弟的照片。
（大V们扒出的江歌之前微博）既然还有一个儿子，江秋莲以“江歌是唯一孩子”为由，诉苦卖惨博取大众同情，就是欺骗。由此募捐的钱财，涉嫌“诈骗”。06第四：江秋莲募捐数额巨大，且拒绝对外公布。大V们说：江歌出事后，江秋莲募捐数额高达数千万，甚至还要更多。
（大V们说江歌妈妈诈捐甚多）江秋莲直播时也笑谈，自己有的是钱。但每当有人就募捐数额质询她时，她就用“撒泼+耍赖+诅咒”的方式，转移话题，拒绝回答。故，大V们请求有关部门深入调查，还原真相，以儆效尤，清正募捐。这些大V们的质疑，有多少是真凭实据的事实，又有多少是道听途说的揣测，我们并不清楚。没有调查，就不能擅自定罪——这是客观和严谨。但我们也要承认：一个靠舆情和公众获利的人，也不得不接受公众质疑和舆情审判——这是公民和监督。作为一个关注过江歌案、支持过江秋莲的写作者，我陷入的另一个思考是：江歌妈妈，缘何一步步走到今天？07
受害者的牢笼
平心而论，江妈妈从以往失去女儿、举国同情的受害者，变成如今四面树敌、处境危险的被动者，并非偶然。所有善良者，都不会怀疑或否定失去女儿的江妈妈，在过去8年里展露的勇敢、坚韧、死磕，甚至偏执。但，所有持续关注“江歌案”的人，也都目睹了江秋莲如何在戾气的裹挟下，一步步跌落“受害者牢笼”：从悲恸的受害者，变成树敌太多的攻击者。
（江歌妈妈的微博截屏）她和关乎江歌案的两任律师都最终闹翻，还将其中一名律师送进监狱——律师被判刑两年有余；除了和刘鑫旷日持久的官司，江妈妈还发起数十起乃至更多诉讼，针对和她有过节的不同人；最要命的是，不管是微博上，还是直播中，江妈妈面对“不怀好意”的质疑，不是忽略，不是无视，而是正面硬刚，甚至多次口无遮拦的谩骂……前几天的直播中，有人就“儿子”一事质疑她时，她马上脱口而出的话是：“我儿子不是在你家吗？你每天回家都喊爹……”
（江歌妈妈前几天的直播截屏）诸如此类的表述，在江妈妈社交平台的回复中，屡见不鲜。复仇要及时，杠精要怒怼，但频繁甚至无差别的攻击，会让一个人逐渐失去同盟。我们从来不苛求完美受害者。8年时光，从来不足以抚平失去女儿的母亲的伤口。但8年时光，会逐渐稀释关注悲剧的人们的同情。当同情随着时间流逝不断递减，而江妈妈的戾气却随着时间向前不断增加，人们会在巨大落差中，失去同理心和支持心。如果江妈妈无法走出“我是受害人，我骂人我有理”的受害者牢笼，她最终会被自己的戾气反噬。与恶龙纠缠太久，自身亦成恶龙；凝视深渊太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不是指责江妈妈不该有戾气。而是希望她能参透舆情和人心：悲剧性和攻击性，的确最容易吸引人们的围观。但人性渴望回归的底色，始终是明亮与温暖。08
不幸者的偏执
很多人对江妈妈，大概和我一样，有着复杂的心理：没有泼辣与狠心，她可能撑不到今天。但只有泼辣与狠心，她早晚会失去人心。这种复杂心理，让我们对江妈妈一次次流露出的偏执，给予理解和包容。执念，是绝望者的救命稻草。唯有靠执念续命，不幸的人才能活下去。
（江妈妈和刘鑫接受采访旧照）所以，江妈妈和陈世峰斗、和刘鑫斗、和律师斗、和网友斗、和舆论斗，我们都给予理解和支持：那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和支撑。只有回归战斗状态，她才能在“熟悉的味道”里得到安全感，才能感受到她在保护九泉之下的江歌，才能从愧疚和悲恸中暂时逃离，才能觉得尽到了一位母亲的责任。但人，不可能一直处于应激的战斗状态。因为一直斗战，意味着自伤，和伤人。何况，江妈妈开了自己的公司，全网拥有近千万粉丝，经常直播带货挣钱……
（江歌妈妈的直播间截屏）不管出于自己安危，还是流量利益，她都要尝试向前走。就像刚刚诞下新婴儿的王暖暖，摒除戾气，安放执念，拥抱新生。这很难。但这是不幸者自我救赎的开端。九泉之下的江歌，也一定如天底下所有朴素儿女那样，希望妈妈能相对平和地走完余生。而不是像今天这样，8年过去了，江歌案还在持续发酵中，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持续搅动着黑云暗涌，也持续引发着纠纷战争。且这场关于信誉底线的战争，这次枪口对准的不再是别人，而是江妈妈自己。09
善终者的真实
每篇文章的书写，都不仅为了当事人。今天，我写江妈妈今非昔比的处境，是我知道关注我的朋友当中，也有人身陷某种执念中，始终无法走出：或是失去孩子的痛楚，或是被情执所伤的绝望，或是对原生家庭的内耗……心怀执念，不全是坏事。它在某个时期某种程度上，可以推动我们孤注一掷地抵达想要去的地方。但沦为执念的奴隶，就很容易在戾气中，从无辜受害者，变成疯癫攻击者，从被人人悲悯怜爱，变成人人躲避不及。所以有句话说：受害者也要警惕自己的恶。
这是我一个女读者告诉我的。
她先是孩子不幸患病去世，
后来前夫也出轨他人。
她如今50岁了，
没有再婚，独自一人，
上班工作，还做了份兼职，
热衷中医养生，
热爱锻炼身体，
和快80岁的老母亲同住。
她和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要一直期待他人的同情，
因为同情都有时效。
也不要见人
就诉说自己的不幸，
因为众生皆苦。
同时，我还想分享的一个认知是：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如果你想当一个善终者，那最好的路径就是一开始就讲真话，做实事，行正路。这样，可能不会得到特别盛大的关注，但这样，最终经得起时间和良心的检阅。不要为了立人设而说谎话，更不要为了谋私利而去粉饰。这世上最短的路，是真诚。这人间最近的心，是真实。
愿看到这篇文的朋友：从执念中觅得宽厚，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从真实中收获庇护，得善意，得好运，得始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