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一万多首诗,还不知道什么是“五言律诗”,那不白读了吗?上一篇文章咱们讨论了古体诗和近体诗,今天咱们再把近体诗中的“五言律诗”单独拎出来,掰扯掰扯。
现在有一个比较广泛的共识,活跃于隋末唐初的王绩被视为最早的唐朝诗人,王绩有一首代表作《野望》自然可以算作最早的唐朝五言律诗之一: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律诗的主体一般来说律诗第一联(一、二句)都会先点题——地点:东皋;时间:薄暮;事件:望。傍晚时分,在东方水泽边眺望远方,找不到可以倚靠的人,徙倚多年竟然没有归宿。
王绩是一个生于乱世的拧巴的人。他是大隋朝的官,隋末乱世托病辞官,在家乡北山东皋隐居,自号东皋子,所以他“东皋薄暮望”。后来唐朝建立,武德年间任门下省待诏,贞观初年又因病告还。
你说他在这仕与隐之间摇摆不定,是不是很拧巴?
所以来到第四联(七、八句),说“相顾无相识”,不是没有认识的人,而是没有知音,没有属于他的归宿,所以只好一个人效仿隐居山林中采薇的伯夷、叔齐了。
有这两联四句就已经算是一首具有明确主题思想的诗了: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首尾两联主要功能是点题、结尾,有一个精彩的起笔来破题,还有一个完整的结尾来总结,起结是律诗的主题思想的表达。
律诗的艺术但问题是,律诗被删去了中间两联,还叫律诗吗?当然不叫。一首律诗,四联八句,首尾两联表达诗的主题,中间的颔联、颈联虽然即便删掉也不影响主题,但却是整首诗的艺术性之所在,咱们看这四句: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先写所见之景,再写所见之人,按格律诗的要求颔联、颈联必须对偶,是一首律诗最“精华”的部分,是用来修饰首尾两联的存在。
没有这两联,《野望》就像是一个长者在讲述一个干瘪瘪的大道理,充满爹味儿。有了这树和山、人和马,字字相对、句句相对,整首诗就生动起来了。
对偶是很难的,格律诗的对偶还要讲究平仄、押韵,一不小心就对“死”了,我不喜欢现代人写古体诗就在这里,因为我们现在跟古人的语言环境不一样,很难有他们那种创造性,很容易就生搬硬套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成了“死对”。
就算是古人也只有头部诗人像李白、杜甫、王维这种才具有信手拈来的灵性,稍微低一等的贾岛、孟郊就要“两句三年得”了。
朋友圈总会有些长辈诗人,看到青山必对绿水,写到蓝天就对彩云,就看得我很尴尬。我喜爱读诗,但我不会写诗,什么平仄、对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从未实践,我什么水平我是知道的,没那把刷子就不去“诗人”圈子里凑热闹了。
当然我不是说现代人一定写不好格律诗,有些诗词博主肚子里是真有墨水,还有一起戴建业老师做的“评论区诗词”系列,那些网友的才华横溢,令我叹为观止。
律诗的发展律诗的格律和形式都是在初唐诞生的,而五言律诗的遵循的格律可以通用到绝句、七律、排律上。捎带提一句,在唐宋人的观念里,绝句也属于律诗:四韵八句是律诗,二韵四句是绝句(小律诗),六韵以上是排律。
从南朝齐、梁时期文人注意到诗的声韵、格律,到初唐第一位诗人王绩的《野望》,是五言古诗到五言律诗过渡发展的过程,律诗这一诗体真正成型还得是沈佺期和宋之问,换句话说“沈宋”是唐代五言律诗的奠基人,唐朝的七言律诗也是从这二位定型下来的,这是后话了。
唐律的发展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前面《野望》说了,首尾起结是诗的主体思想,但不要求对偶,中间两联是艺术性,注重对偶。这只是初唐律诗的特点,往后律诗发展越完善,这个模型也就不适用了。这是因为格律诗在初唐作为新生的诗体,艺术手法和表达形式还没有发展到十分严谨的高度。
但随着律诗越来越成熟,诗人创作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出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对偶形式。比如杨炯的《从军行》,首联不对、后三联全对;王维的《终南别业》,尾联不对,前三联全对;最绝的还是杜甫,他能做到四联全对,这里举一首七言律诗: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不愧是诗圣,信手写来就是炫技之作,千古第一七律,那么,七言律诗又有什么特点呢?关注我,咱们下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