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流落贫民窟的真千金,衣不蔽体,食不能饱。
等我再见到生身父母时,他们泪流满面,颤抖着说:“曦曦,我们来接你了。”
我手中捡塑料瓶的手一顿,抬起那张被养母打得满是青肿的脸,麻木地说:“我的爸爸妈妈早就不要我了。”
他们放声痛哭,妈妈走上前来抱住我,爸爸也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膀流泪。
我抬起眼,看向他们背后几十米处的假千金,她咬牙切齿,我却露出了笑容。
1
我在四岁那年因为保姆的疏忽被拐走,爸妈找了两年无果,就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
其实这行为跟男人得不到白月光,退而求次找个替身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假装深情。
他们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是把时间花在找我上?普通人家尚且可以倾尽所有去寻找孩子,我们家那么有钱,却找不到一个被没经验的人贩子拐走的我。
我被倒卖之前,每每听到那群人说自己又没抓到人,我就特别高兴。
多好啊,他们这么不行,爸爸妈妈也肯定快找到我了。
可是没有,日复一日,在一秒又一秒的煎熬和等待下,我终于开始对他们失望。
人贩子会把抓不到新小孩的怨气撒在我们身上,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单纯的不给饭吃是格外开恩。
我就这样活了两个星期。内心同时充满着希冀和怨恨。
我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天破灭了。那天晚上,有一个人偷偷摸摸潜进了我们睡觉的地方,我睡的浅,就醒了。
我看到他摇醒了一个男孩,那男孩惊呼了一声爸爸,然后开始痛哭。男孩爸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准备带他走。
我赶紧下了床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小声哀求着他带我一起走。他的眼里有些犹豫,还没等作出决定,门外就传来了人贩子的脚步声。
他一把把我甩开,抱着他的儿子就翻窗逃走了。我看着他紧紧抱住他儿子的样子,痛哭起来。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被爸爸妈妈这么抱着了。
人贩子当晚就带我们转移了地方,并且快速地把我们都卖掉了。
我被卖到了贫民窟,其实不应该叫卖,应该叫扔。其他人被已经定好了的买家迅速带走,我却因为没有人要,故而直接被扔到了贫民窟。
贫民窟的人穷,也充满了势利。我的养母把我带回家,纯粹是为了将来我给她养老,伺候她。
就这样,我再次过上了食不能饱,衣不蔽体的日子。面对她三天一骂,五天一打的行为,我也已经麻木了。
冬天和夏天都只有那一床薄薄的被子,身上的衣服是捡别人扔在垃圾桶里的。吃的是不见一颗肉的剩饭,过的是猪狗般的日子。
从那时候起,我对生身父母,就只剩下了恨。
当我从电视上得知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孩的时候,我的怨恨就已经到了极致,凭什么只有我活在痛苦里?我一定要报仇。
等我十六岁时,我趁养母不注意,用她的手机报了警。
可我刚把话说完,就揪着我的头发抢过电话挂断,然后一顿毒打。
“你丫的,你个小蹄子还想报警,老娘给你吃穿你还要怎么样?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别想走,我养你就是为了你给我养老送终!别做你那什么大小姐的梦了,你这一辈子就只配给我端茶倒水!”
第二天我就又被她叫去捡垃圾,顶着满脸的青肿,和满身的紫瘢,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伤口。
我的生身父母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副样子。狼狈得像个乞丐。
他们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泪流满面,颤抖着说:“曦曦,我们来接你了。”
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人贩子叫我拖油瓶,养母叫我小蹄子。
我在他们那里没有名字,以至于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是杨沐曦,是杨家千娇万宠的大小姐。
可是,现在他们倾注所有爱意的对象不是我,是那个假千金,杨婉希。
这名多好啊,婉希,惋惜,惋曦。
可能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死了,所以在领养了杨婉希之后就没有再找过我。
我也曾偷偷拿手机给他们打过电话,但他们一次都没有接,我还因此遭受了不计其数的打骂。
现如今我的心里,早没有了年幼时对父母的喜爱和依赖,只有对他们放弃我的仇恨。
所以我要对他们复仇,还有杨婉希,那个抢走了我希望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我佯装自卑地不敢坐上车,攥紧衣角看着母亲:“母亲,我身上太脏了,上去会把车子弄脏的。”
她听到这话更是心疼,连忙拉着我的手说:“怎么会?爸爸妈妈怎么会嫌你脏?”
然后我才在半推半就中坐上了车。我的旁边就是杨婉希,母亲坐在了副驾驶。
她显然是受不了我身上的肮脏和臭味,拼命往车门靠着。我见状连忙把自己蜷缩起来,小声地哽咽着:“母亲,妹妹好像不喜欢我跟她坐一起,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我妈立即回过头来,正好看到杨婉希拼命别开头呼吸着窗外的空气,表情中还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爸爸也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呵斥道:“希……婉婉!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姐姐?”
杨婉希意识到自己刚刚嫌恶的模样太明显,连忙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爸爸我没有!我就是刚刚鼻炎有点犯了,不太舒服。”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编的。但他们信了,母亲还心疼地说:“是鼻炎吗?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怪不得你这两天流鼻涕,改天我们带你去看看。”
杨婉希摇摇头:“小毛病,不用啦,我要帮爸爸妈妈省钱!”她还露出一副娇憨的样子。
她当然不用治,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这个病。
我换上真诚又开心的笑容:“既然妹妹不嫌弃我,那咱们坐一起吧。”说着,我往她那凑过去,爸爸一直盯着我们,她也只好往我这挪了一点。
但刚坐到一起,她就开始干呕,我表情认真地说:“听说鼻炎会导致干呕的,妹妹你可要小心哦。”这一句话,直接让她没理由再坐回去。
干呕可不是别的原因哦,是你自己得了鼻炎呀。
就这样,一路上杨婉希时不时干呕,母亲直接说明天就带她去看看。我还提议道把咽喉也检查了,万一不只是鼻子的问题呢。
母亲夸我想得周到,但杨婉希已经隐隐攥紧了拳头。
鼻镜和喉镜的滋味可不好受。到了家已是晚上,我看着比起我走丢前更加富丽的房子,再看看穿着精致得体的杨婉希,我抢回所有东西的意愿愈发强烈。
2
我自然地往我的房间走去,但到了门口,我才看到里面全然不同的装饰,才想起来,这房间应该早就属于杨婉希了。
父母见我呆在房间门口,瞬间明白是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些不好开口,最后父亲走上来跟我说:“曦曦啊,你一直没回来,你妹妹喜欢这个房间,就……”
“我知道的。”我转过头,露出一个顺从的笑容:“我知道,父亲母亲一定是觉得我回不来了,才这样的。”
“不不不,曦曦,妈妈每天都在盼望你回来啊。”母亲快步走上来握住我的手,急切地解释着。
“那你们为什么都不来见我呢?警察说你们在我失踪两年后就再也没去过警局询问我的下落。”
“我……我们……”他们两个像是被封住了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杨婉希对我露出一个笑容,眼里有着止不住的得意,但面上仍是一副惹人怜爱的纯真:“姐姐你别怪爸爸妈妈,当时你……我也是想住进来让爸爸妈妈不要触景生情。”
哟,给自己找的理由挺好,有这演技怎么不去唱戏写剧本?害怕触景生情,怎么,这年头的人都这么喜欢给自己的贪婪套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我看着杨婉希那没多少真心的眼神,心底冷笑。还没等我说什么,父亲抢先开口:“婉婉说的对,我们当时……太难过了,这才让她住进来了。”
我哂笑一声:“那您的意思是,我的一切,都可以被她取代吗?”我看向父亲,他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再张不开口,连带着母亲也低下头不说话。
“父亲母亲,既然我回来了,那我的房间,就应该还给我呀。妹妹也说了,住进来是怕触景生情,如今我都回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笑盈盈地看着杨婉希,但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杨婉希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大喊:“那怎么能行!”这一句,让父母都看向她。
她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房间里都是我的东西,搬来搬去的多麻烦呀,姐姐刚回来,应该先好好休息才是。”
当真是辩论的好手,只可惜遇上了我。
“没关系的,家里佣人不少,最多十五分钟,房间就能腾干净了。”我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妈犹豫着开口:“曦曦,婉婉说的有道理,要不你就先到客房将就……”
“母亲。”我出声打断,转过身面对着她:“客房?看来我还是家里的客人呀。既然是客人,那就总有要走的一天,早走晚走,不如我现在就离开吧。”说着,我直接迈步朝大门走去。
父亲赶忙拉住我:“你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她……”
我的“不悦”随着父亲的阻拦消失,我缓缓转过身,眼中噙着泪:“父亲,母亲,我知道的。没关系。其实我从出生起到被拐走,都是在这里借宿,对吧?我从诞生起,就是客人。
是我在小时候占了未来属于妹妹的房间,抱歉。既然是来做客,还是不在客房留宿了,不好打扰你们。”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们,那些东西本就都是我的,是杨婉希抢了我的东西,该是客人的应该是她。
这一番茶言茶语让杨婉希直接捏紧了拳头,但却让我的父母愧疚无比。
母亲扑过来抱住我:“对不起曦曦,妈妈错了,我等会就让佣人把婉婉的东西搬走。你怎么会是客人呢?这个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啊。”
听到这话的杨婉希彻底变了脸色,这相当于说将来杨家的东西都是我的,她拿不到一分,自然心急。
我又是一番推拒之后,才堪堪住进了本该属于我的房间。
3
等我洗完澡出来,已是半小时后。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搬走,甚至连床都没有了。
杨婉希说那是爸妈给她专门定制的,她要是不睡在上面就会失眠。说完还虚假地道了声歉。
我没有去争论,等她走后,我直接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躺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我故意不将门关死,留了一点缝。缝隙正对着我。
第二天,母亲来叫我起床,便看到我睡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当下惊呼出声。她走上前靠近我,却摸到我滚烫的皮肤。
私人医生被叫到家里来,给高烧的我治疗。我听到他说,我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身体不好,免疫力低下。
他们当然也看到了我身上那交错的新旧疤痕,对我的愧疚更甚。他们斥责了杨婉希,问她为什么不给我留下床。
杨婉希又拿出那一套辩解,果然引得他们再次心软,正准备轻轻放过,我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母亲,不怪妹妹,她告诉我了的。
但是家里也没有别的床了,原本放在客房的床,妹妹说挡到放她的床了,就扔掉了。咳咳,没事的,是我不争气,一回来就给父亲母亲惹了麻烦。”
说完我强撑着身子看向杨婉希,对她一笑:“妹妹,你的床我当然不能睡,但是下一次,给我留一个垫子吧,或者一个被子也行,不然太冷了……比我在贫民窟时候的冬天还冷。”我说着,低垂下头,开始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