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一回
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二回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三回张彻导演的长弓公司面对媒体,每年拍片八至十二部的胡话迎头砸下。张家班两位副导演联合赶制,连姜大卫、狄龙也要各自执导一片出来。两位爷并不觉得这很胡闹,精力充沛地双双赴澳,电影自顾有暇之余,毫不犹豫地互为对方影片的主演。
狄龙感慨他亲爱的新导演那样「瘦、干瘦」,为姜大卫执导的[吸毒者]勤勤恳恳减肥十五磅,化丑装在台阶上滚来滚去犯毒瘾,而自己拍了自传体的[后生],想讲出少年晦暗与友谊之光。姜大卫的年幼丧父人尽皆知,狄龙儿时的悲苦却只是一再缄默,拍电影像一个哑巴歪歪扭扭地写下几行诉苦话,不好看,别人也看不懂。年轻人总天真地想让别人听自己说说话,但观众只忠诚地迷恋两位导演的外形,大块大块鲜活色彩在眼前晃,银幕上绿衣少年照亮了白衣少年的心。或老练或生疏,张家班全体苦干实干:当两位爷在澳门拍最后的街景,张彻的《方世玉与洪熙官》、《少林弟子》也完成大半,傅声的俏皮可人继《哪吒》后再掀热潮,张家班话事人向目标前进得有条不紊。票房上一塌糊涂的,是两位爷的《吸毒者》与《后生》,电影本身固然难看得紧,情节手法匪夷所思,然而院线不支持同样功不可没——张彻特地交代,长弓公司与邵氏不能自己打自己人,《吸毒者》档期让路《五虎将》合情合理。除了避开自己人,长弓公司偶尔也喜遇故人,与王羽公司的新片狭路相逢,媒体风凉话喜获大丰收。王羽一直很忙,当年砸邵氏餐厅的风采依旧,与长弓对峙期间,在泰国揍人毁车惊动国际刑警,与邵氏的官司纠缠上诉被禁离港,顽皮得始终不太像样。张彻的新弟子吴栋材在港时便收来,堂堂长江公司的选秀大赛冠军,身材魁梧,相貌忠诚。张导演用月薪两千挖到长弓,亲取艺名时的原话是「不妨霸气一点」:「戚冠军」这三个字就很有纪念意义,也足以让费心费力造就这冠军的对手晕厥。对住个闷闷的戚冠军,让傅声也闷闷。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哪吒,只好寄情于现实中的风火轮,狂飙他父亲屡禁不止的电单车与跑车。张家班的编剧倪匡,从王羽一代起便预言:「张家班的男主角,有不开快车的吗?」——他的嘴太灵了,可能开过光:从影前有过两次受伤纪录的傅声,入行后变本加厉,开快车到驾驶执照都被吊销。傅声的父亲已经无法管束儿子,台湾之行把自家轻狂小子交给姜戴维照顾。两位爷对这少年的管教颇有默契,一严一慈,相映成趣。姜大卫找到成长的快乐,就是可以把更年轻的人约束得紧,然而叛逆期的傅声只信服那慈爱的:把自己的车改成三个响号:高、中、柔,唯漂亮姑娘或狄龙的车在前面拖拖拉拉,响号的声音才特别柔和。狄龙的车和他的脾气一样,驶得很慢,傅声耐着性子,乖乖地跟在后面。过着大人瘾的姜大卫,自己也很手忙脚乱:匆匆穿着戏服将某段波折恋情带入婚姻殿堂;五个月后迎来甜蜜果实,令他爱也爱不够的第一个女儿。拨长途请张彻取名,对方正陷在年拍一打片的雄心壮志里无暇表态,轻敲耳鼓的却是一贯沉默的狄龙:「反正宝宝是在伊兰台风袭港时出生的,干脆就叫伊兰,多少也有点纪念意义。」那一年,伊兰台风给香港带来及时雨,造福港民。「伊兰伊兰」,用英文念起来也好听,姜戴维很喜欢。又经一位新闻界朋友的指点「伊」不如「依」,终而决定用「依兰」。少年气盛时的姜大卫曾说:「我要好的朋友常换,常一会跟这个好,一会跟那个好。好像我的朋友之中,跟我好得最久的,除了狄龙,就没什么了。」可这硕果仅存的一个,也不能保全。1974年《八道楼子》拍摄途中,张彻手持《倾国倾城》的剧本找到两位爷,魂牵梦绕的香港近在眼前,大家点个头就能回去。「记得张彻远在台湾拍片之际,邵氏有消息请我和狄龙同来拍李翰祥执导的《倾国倾城》,我有机会与李翰祥合作,也是第一次演文戏,开心不已;而张彻又乐于放我们回港。拍完《倾国倾城》后,张彻又重返邵氏,我替他主演《少林五祖》等片。张家班的演员又重组,傅声和一些新人孙建、李艺民等人成为新一代的主力,我和狄龙分道扬镳,不再是张家班旗下的演员了。」1986年六月,姜大卫连载于《东方日报》的自传,用「分道扬镳」四个字将那段闪亮的日子平静作结。人到中年,学会在回忆里粉饰太平,热血青年修炼成失血滚刀肉,胡乱写写,骗骗无知粉丝,还有自己。借演员对张彻而言是件大事儿,私人对象不能说借就借,除非这对象自个儿长腿跑了——叛出师门;或者他不要了,更新换代弃置一边,别人才可随便领走。跟这样的导演借演员、抢桥段,和从狗嘴里抢骨头没有什么区别。古今中外,在这事儿上成功的,只有1972年的程刚和1975年的李翰祥。在他俩之前,有数位折了戟的先驱。1972年邵氏共拍了四部与水浒有关的电影:《水浒传》、《荡寇志》、《快活林》和《林冲夜奔》,张彻不辞辛劳地独揽前三部。台湾导演张曾泽策划拍摄的《大名府》、《一丈青》两段水浒故事,被张彻一句「水浒所有桥段谁都不能动」搁浅途中,邵老板的早前认可形同虚设。张彻执导的三部水浒戏的演员中,岳华和陈观泰,都是从别家导演正在进行时的电影里挖来,使唤得很自如。吴思远携《荡寇滩》来要人,人微言轻不敢说要回,客客气气借陈观泰一天,全部拍特写,电影其它部分用替身——「不要说是一天,一个小时都不会给你。」至于人家的戏怎么办?张导演提出很有建设性的做法:「烧了它。」《林冲夜奔》的导演是程刚(程小东之父),一个非常执着的人,曾经大半夜跑到制片家里大骂大闹,踹烂人家的门。而张导演的体质是虚弱的,和吴思远论战时以为自己要挨揍,逃到书房里躲起来。程刚如何抢到桥段的情节不得而知,臆想中,很可能是个英雄人物惩恶扬善的故事。他的另一战果为1974年的《嬉笑怒骂》,姜大卫狄龙陈观泰王锺,张家班四骑士齐齐客串片中,盛况无两。1974年筹拍《倾国倾城》,李翰祥捂着心中暗流的乡愁,硬生生在邵氏片场搭起一座故宫来。为了在太和殿前置放几个铜香炉的小事,他跑遍了香港和九龙的古旧书市,最后从一本线装的《宫廷内幕》中找到依据,才有了汉白玉丹墀下,十八只青铜炉中的香火在殿前缭绕。李翰祥要求一切尽善尽美,先驱们的遭遇浮现眼前,因此托付邵老板向张彻转达借双生的意愿。然而出乎意料地,张彻把两位爷送走得很爽快。一切不言自明——傅声与戚冠军已经可以独挑大梁。李翰祥在后来的酒会上主动向张彻敬酒,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2007年的《打开天窗甘国亮》中,当年作为筹码的困境,在一问一答中隐忍浮现。姜大卫:拍了这个戏(《倾国倾城》)之后,就比较少再同张彻导演合作,不是没有,有,但是少了。那个时候,已经转成有第二个人出来,就是傅声出来了。甘国亮:现在的回忆就是电影史,就是当时的电影工业是这样的,当时的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当时的人做事的作风是这样的。但是我和你心知肚明,就是,过了这么多年再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姜大卫:整个世界是这样的,电影世界是这样的。离开张家班后,姜大卫在台湾两年,遭人杯葛(boycott的音译,集体抵制之意,台湾及港澳地区常用)、很吃了些苦;狄龙比他多红火了几年,84年接到邵氏的辞退信,在事业的低谷徘徊苦闷。1986年之前,他们互相看不到、也帮不到对方。狄龙愈发谨慎沉默,尽管偶尔也会放任一下,比如遇到知己朋友,他会喝醉,会疯疯癫癫玩玩闹闹。他说:「你不觉得我一直很约束自己吗?有时我也应该放松一下的,要不然,我会进精神病院。」「过去,阿龙和我,可以喝一瓶而不醉,现在只要多喝一点,胃就会疼」,1974年的姜大卫尚知冷热。他与狄龙,于拍摄《倾国倾城》之时决裂,此后整整十年形同陌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1975年二月,张彻决定暂时结束在台拍片业务。同年五月,张彻呼吁「目前国片面临危机之际,有关当局不如放宽拍片尺度,让电影界以多彩多姿的方式,作拍摄各种不同类型影片的尝试,也许能摸索出一条可行的途径,自求生机。」张导演的话里半真半假,碰到难关的不是国片,只是张家班:弟子更新换代,武指各奔前程。刘家良与张彻的不合日趋明朗,围绕张家班开展了些异常成功的挖角活动。1975年的《神打》(导演:刘家良,主演:汪禹、林珍奇、陈观泰、狄龙),刘家班大旗竖起来了,很直。风向转了,张导演的委屈也半真半假:「家良的心切导演,越来越不可遏制。我对导演工作,向来『自信心爆棚』,故决无忌才压制别人出头的企图。既然支持吴宇森(在邹文怀面前)和午马,甚至姜大卫、狄龙各试导一部片,又怎会压制家良?我『放』他回香港,并向邵氏推荐,足以证明我的善意。事实上,他第一部导演的[神打],是我为他约了倪匡一同谈剧本,他原本是肯定神打的,后来拍成否定神打的喜剧,也是我出的主意。」「所以,我想我并未压制他做导演,家良心里是完全明白的!但他也同李翰祥一样,是有权谋的人,他明白若不与我为敌,很难摆脱『张家班』的阴影而独树一帜,不免和午马、鲍学礼的情况(吴宇森在嘉禾,当然不同)。于是,他一回香港,便处处摆出和我对抗的架势,并交结一些听信一面之辞的人如林冰,推波助澜.刘家辉当时在台湾地区拍片,他要调回香港用,我特地为他赶拍赶戏,却说成我扣住家辉不放,家辉本人也明知而故意反过来说,都对我很不公平。」刘家辉对当年事件的说法,四十年如一日:「我本人对张彻没有怎样,他对我也没有怎样,唯一我不喜欢的,就是我觉得老一辈的人总把他们的恩怨报到一下代。《八道楼子》我一定要接拍,而人家邵氏却不会等我一个月,结果我还是到台中去拍《八道楼子》,演的是反派,我也没所谓,只是本来在《陆阿采与黄飞鸿》里陈观泰是演我的徒弟,结果在《八道楼子》里我却要被陈观泰打死。我不确定张大导演是否籍以来压着我。他一定知道内幕消息,邵氏己搞定电影《陆阿采与黄飞鸿》里,陈观泰演陆阿采,我演黄飞鸿,所以他才安排我在《八道楼子》跟陈观泰对打。要知道我一演过了反派,那能回香港再演黄飞鸿?我很尊重张彻的,但他的这些举措,我倒怀疑是否是因为他跟刘家良的恩怨?」两个人的一面之词,未必能让真相负负得正,听众注定了做一头雾水的墙头草。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上一代的恩怨纠纠缠缠地留给下一代,前有李翰祥,后有刘家良。当年的媒体人也没干什么光荣的事儿:林冰故意刁难年轻的傅声,要他在作为契爷的张彻与作为师傅的刘家良之间二选一。傅声还是孩子呢,图样图森破啊……「帮老窦」仨字脱口而出。尽管得到弟子很窝心的答复,张彻对这位著名记者的评价仍是「只听一面之词的人」——其实不一定是听觉的事儿,没准儿耳朵里一字不漏,不就是长了张太监嘴么?1975年夏,张家班阵容空前地为《八道楼子》做宣传,几位爱徒最后一次在影片中碰碰头。陈观泰三十岁,狄龙快二十九了,姜大卫二十七,戚冠军二十六,傅声二十一。同在台北、被编制在外的大师兄王羽正经历婚变,他三十一岁了。张家班的第一个十年悄然过去,下一个十年里,师兄弟们参演同一部影片的机会不是没有,只是各怀心结,直到1989年之前,大家再不肯出现在同一个画框中。亦舒对于这次宣传的采访稿中,记录了一个荣枯鉴(编注:曾国藩曾云,一部《荣枯鉴》,道尽小人之秘技,人生之荣枯)般的情节:「忽然之间姜大卫就问导演:『阿泰说,几时他可以回去?』「众人一怔,阿泰几时委阿尊为发言人的?狄龙笑曰:『过一阵子,狄龙就问:导演,阿尊几时可以回香港?那么阿泰就问:阿龙几时可以回香港?阿尊就问:阿泰几时可以回……』他停一停,『结果大家都回去了。』这一番话是用国语说的,说得非常之漂亮流畅。「『在香港还有事可做……』姜大卫说。」1976年七月,郭南宏主持的宏华电影公司在北市泉州街一号成立台北制片厂,该处曾为长弓公司的旧址
王羽罗烈刘家良午马陈星陈惠敏陈观泰狄龙姜大卫傅声戚冠军唐炎灿孙建罗莽郭追刘家辉刘家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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