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许叔成的生日,他包下了全市最豪华的一层酒店宴会厅.
我晚到了一会,大门虚掩着,走到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似有怒气:
"俞时念那个跛子这个时候还不到?"
我脚步一滞.
里面立马有人插话:
"许哥,人家腿脚不好,走路可不要慢一点吗?"
许叔成冷哼一声,"都说是当初为了救我才弄坏了腿,可是我那时候晕过去了,谁知道她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还是因为我?"
"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医生,国内的名医都看了一遍,都说不出到底为什么跛.我看她就是赖上我了！"
有人问:
"许哥,你是堂堂的许公子,哪里就能被一个小姑娘缠住,我看你八成也是喜欢人家."
立马有人附和道:
"对啊,时念脸蛋儿绝美,忽略她的腿,只有电视上的明星能比得过她了."
许叔成脸上有了笑模样,他松散着夹着一支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也就那张脸能看,要不是这样,我早就……"
有人调笑:
"许哥这是还没得手呢吧,要我说跛子问题也不大,反正都是躺在床上,就算腿不好,也有姿势可以做到."
他越说越猥琐,引得众人嘿嘿低笑.
许叔成笑了两声,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冷下脸来,"你们他妈的都给我老实点,哥是要她第一次的,等过了今天,都随你们的便！"
不知道谁冷笑了一声,"都上大学了,也不知道这个小跛子第一次还在不在?"
许叔成斩钉截铁:"在,我看得很严,别的男生都没碰过她的手."
我握着门把的手死死攥着,骨节已经发白.
原来,他不许我早恋,扔下别人写给我的情书,在男生吹流氓哨的时候护着我,都是在守着我啊.
不是哥哥守着妹妹.
不是恋人守着恋人.
他守着我的贞操和清白.
却不是为了我.
而是为了得到我.
然后,用过之后再抛弃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的伤疤.
十五岁那年,艺考过后,我路过河边,救下了失足落水的许叔成.
在水下,他挣扎着,随身带着的小刀不慎刺入了我的腿.
我筋疲力尽将他推上了岸,可是自己却渐渐落进了水底.
等再睁眼时候,我的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个月后,我收到重点高中的特招录取书,可是我已经不能再跳舞了.
许家是当地的豪门.
我舍己救人的事被媒体宣扬出去,他们为了颜面,出钱出力给我找全国的名医.
可惜,八年过去,我的右腿,虽然有了知觉,但是依旧是个跛子.
我转身离开,却转身撞上了一群人.
她们巧笑倩兮,眉目传情,个顶个的大美女.
此时穿着清凉,一股脑的往门里走.
"哎呦,美女们来了！"
也不知道谁起身开了一瓶香槟,香槟冲着美女们喷过来,她们嬉笑着躲闪,只有我来不及躲开,被喷了一头的香槟.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我,慌乱之中看了一眼许叔成,瞧他没有动怒,便继续嬉笑着.
许叔成挑眉,示意我过来坐到他的身边.
我提着蛋糕向他走去.
他温声问我来了多久,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顺手递给我一块毛巾.
我抬眼看他,发现住在一起八年了.
我竟是像第一次认识他.
"许叔成,蛋糕送到了,我要走了."
###第2章
美女们利落的上台开始表演.
她们跳的都是古代舞,偏偏衣服遮不住玲珑曲线.
水蛇腰扭转,白花花的长腿让人眼花缭乱.
我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群男人,他们都盯住同一个地方,眼神不错.
就连许叔成,也是如此.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的刀疤,兀自冷笑,转身离开.
就在起身的时候,手腕被死死攥住.
"谁让你走的?对了,你不是也会跳舞吗?上去跳一段！"
我嘴巴微颤,咬了咬牙,"许叔成,我不会跳了."
许叔成微怒,他当下挥手让她们停了音乐.
"时念,你就算右腿不行,还有左腿呢,别这么扭捏,残疾人坐轮椅还能跳呢,你随便跳点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我的身上,确切的说,是我的右腿.
有人打趣:
"时念妹子,要不你就随便比划一下,今天是许哥生日,晚上他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
说道礼物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笑了.
我蹙眉.
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有说不出的恶心.
挣脱开许叔成的手,"对不起大家,我很久没有练过了."
"蛋糕我已经送到了,今天不舒服就先走了."
我拖着右腿一步一步走的沉闷.
宽大的宴会厅安静的可怕,我知道许叔成真的生气了.
"俞时念,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再进许家的门！"
我脚步一顿.
扭头,看到许叔成脸上颇为得意的笑.
我"嗯"了一声,扭头接着走.
"俞时念！"
我听得出,许叔成咬牙切齿.
"许叔成,我是个跛子,我配不上你."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当初很短暂地喜欢过你.
可是后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关上门的时候,我听见许叔成的怒吼:
"你他妈的有病吧！"
###第3章
我去了医院,看精神卫生科.
曾经,有个很有名的外科主任告诉我,我的腿已经没有问题了,影响我行动的是我的大脑.
那是一种应激反应.
需要看心理医生.
十五岁时在救了许叔成之后,我也被送往医院,于是就错过了见爸妈最后一面.
爸爸很早就有痴呆症,确诊后,他接受不了,在家里开了煤气,企图自杀.
而妈妈那天下班后,以为家里停电了,打开了我爸随手放在门口的打火机.
于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送走了两条人命.
我在医院中醒来,得知噩耗.
那时候我宁愿,自己死在水里.
"所以,这件事,你一直藏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
面对医生询问,我摇了摇头.
"虽然,我没有跟别人说,但是报纸和媒体有报道,我身边的人应该都知道."
所以,他们明明知道.
我那时不是要缠着他.
而是,我没有家了.
我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爸妈的出租屋我也回不去了.
我的舞蹈之路也断送了.
一穷二白,无亲无故的十五岁跛脚女孩,可以做什么呢?
唯有考学罢了.
我很争气,或者说我逼自己.
舞蹈这条路断了,我便努力学文化课.
许家为许叔成找的家教,我就在门外旁听.
他的作业,我帮他做.
十六岁那年,我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
三年后,我考上了C9.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许家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了.
"航空航天专业！?"
许爸爸和许妈妈都摇头,他们要我选择金融专业.
"女孩子,学什么航空,你的腿又不行！"
"学个金融吧,以后能帮上叔成."
我怕他们偷改我的志愿,执拗的守在电脑前不肯离去.
最后,我如愿以偿.
他们不知道,我学的不是空乘,而是飞行器设计专业.
他们不知道的还有我的腿.
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候竟然可以正常行走了.
卢医生说,我这也是应激反应.
不过,这是好事.
说明,我有完全康复的可能.
但我没有告诉过许家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还有一些人眼里.
我就是一个跛子.
我学习再好,再优秀,也是一个跛子.
拖着腿,在他们家赖了八年.
###第4章
其实,有几次我想告诉他们.
我在学校里,有时候能够正常走路了.
当我拿着绩点3.8的成绩走向他们的时候,许叔成喊住了我.
他说俞时念,我爸妈说了,以后送你出国读MBA.
见我发呆,他讥笑:
"你这个专业男生太多了,要不是哥哥帮你,你哪有时间安心学习?"
说着他掏出我的手机,当着我的面删除了所有班里男生的联系方式.
"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省心过,俞时念,幸亏你是个跛子,要不我还真的看不住你了."
那时,我还天真地想,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是喜欢我的.
可我那时候好自卑啊.
我低下头,原本正常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习惯性的拖着腿,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门锁紧.
回忆让人感到窒息.
从医院出来后,我便晕倒了.
再睁眼,我已经躺到了急诊室.
送我过来的人冷着脸,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哪里好像见过他.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立马开了瓶水递到我的嘴边.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捏着检查单,半晌没有说话.
###第5章
我不打算治疗了.
卢医生说要送我回家,"这种情况,需要跟家里人说一下,你……"
我告诉他,不用了.
"我的情况,你了解."
若是告诉他们我还有别的动不动就会头晕的毛病,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
卢黎风张了张嘴,最后把我带回了他的家.
"卢医生,你还没有结婚?"
我望着装修极其简约的大平层在心里感慨,却不想脱口而出.
跟卢医生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声总能不自觉的说出来.
卢医生点点头,"女朋友都没有,你随便住吧."
他摘了口罩,脱了白大褂,倒像是一个普通人.
"卢医生,过几天我就会搬走,还有我想问问需要给您多少钱?"
我指的是住宿费.
我手机里只有几百元了,等发奖学金那是下学期的事了.
卢黎风挑眉,手里拿着钥匙,"你以后多来挂我的号就行."
随即意识到不对,改口,"没事,也就不要老去医院."
后来又觉得不太对,干脆轻咳一声,转身出门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客厅.
我自小就有眼力见.
在许家,能干的活我都去抢着干,也没人拦过我.
卢黎风却皱着眉头,"大可不必,你现在最需要休息."
我见他心情不好,提出自己能做饭,便要接过他的手提袋.
他却匆忙躲进了厨房,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一碗香喷喷的方便面出锅了.
摆在我面前的却是一碗红枣粟米粥.
他炒了几个青菜,最后,还端上了一块小蛋糕.
上面还有巧克力板,写着生日快乐.
"对不起,你的病历上写的生日,我一看竟然是今天,于是……"
卢医生有些羞赧,催促我尽快吃,吃完就去好好休息.
我没舍得吃.
十五岁以后,我的生日就被遗忘了.
我没想到,八年后,我还能再一次过个生日.
"卢医生,谢谢！"
###第6章
第二天早上,卢医生开车送我去学校.
因为限号,所以他换了一辆车.
我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
在许家的时候,我是不配坐他们的豪车的.
但是我不知道卢医生也这么有钱.
心理医生这么赚钱的吗?
也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卢医生挠了挠头,
"这是我和我家里共同努力的成果."
"我出了三千,我妈出了三百万."
我喝的豆浆差点喷出来.
到了学校门口,我被人拦住了.
保安说需要下车检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进我们大学还需要下车检查的.
直到,我看到了许叔成.
他在保安室里,翘着腿,吐了一个烟圈,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然后目光转移到了我身边的卢黎风身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
保安却置若罔闻,只是催促着我下车,卢黎风却拦住了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保安看了一眼,有些为难.
卢黎风却有些不快,"需要我拿户口本吗?还是我给老卢打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