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这个以白家和鹿家为核心的陕西小乡村,盛产小麦。
白家的白嘉轩担任族 长,他有儿子白孝文,家中长工是鹿三,鹿三之子为黑娃。
鹿家的鹿子霖为乡约,虽有职位却无实权,其儿子是鹿兆鹏。
影片以白嘉轩在白鹿原的权威影响力作为主线,田小娥的爱情故事为副线逐步展开。故事的时间跨度从清末、民国,历经日军侵华、抗战初期。台词采用陕西方言,关中秦腔适时穿插其中,如同每一小节的精彩序幕。
本片精彩场景众多:俯瞰广袤的西北黄土高原,麦客们激昂高吼秦腔,火烧麦场的惊心动魄,田小娥所住窑洞的轰然倒塌,以及白孝文与田小娥在烟雾缭绕中秦腔迂回曲折的片段,让人不禁想起《胭脂扣》,同样的纸醉金迷,同样弥漫着穷途末路的悲怆。
本片大量运用广角镜头和俯瞰视角,冷静地见证了白鹿原在历史长河中的顽强生命力,生动地还原了陕北民风和壮丽风光。
本片汇聚了张丰毅、段奕宏、巍子、张雨绮等一众实力演员,他们演技精湛,一水儿的陕西话毫无违和感。片长超过两个小时,仿佛以“上帝之眼”观看着白鹿原的发展变迁,从抗战结束到建国之初,再到改革开放。
然而,我们也不禁扪心自问,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人性斗争逐渐显现,若在更为混乱的年代,人性的挣扎与险恶,现代人能够承受吗?
田小娥与《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张雨绮的美曾三次令我惊艳,分别在《女人不坏》《亲爱的》和《白鹿原》中。
她天生丽质,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就如同我对张曼玉的认知一般。在《白鹿原》中,张雨绮饰演的田小娥,最初是武举人的五姨太,奈何武举人虽擅长舞枪弄棒,却无法满足她的性需求。她与麦客黑娃(段奕宏饰)偷情后被武举人在麦垛捉奸,后因麦客相助侥幸存活,被黑娃带回白鹿原。
然而,由于来历不明,她不被族长白嘉轩(张丰毅饰)接纳进祠堂拜堂成亲,且被鹿三查清底细,从此黑娃与父亲产生隔阂。黑娃因闹革命入狱,侥幸逃脱后,田小娥被鹿子霖强奸未遂,后又被鹿子霖挑拨去勾引白孝文。
最后,她与白孝文纸醉金迷、风花雪月后濒临饿死,白孝文为了生计卖命参军。恰逢前来替父救济的鹿三,鹿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将田小娥杀死在窑洞。
田小娥这一角色,有点像《红高粱》中的九儿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综合版。
田小娥生得妖艳,充满欲望,向往自由,渴望爱情。然而在乱世之中,她必须依附一个男人才能存活。或许是命运不济,她的每一个男人终究都无法与她相守终身。田小娥与九儿不同,她空有美貌,却缺乏智慧,不懂得如何挑选男人以及如何成就一个男人,这也酿成了她的悲剧。
她长相美艳,习惯 “奢靡”,一个月离不了二两大烟,却一心要跟胸无大志、徒有一身蛮劲的黑娃双宿双飞。
明明是被 “伯” 字辈的鹿子霖强奸未遂,却偏偏对他言听计从。
白孝文虽有丰厚家产,她却带着他纵情享乐,落得个卖命换粮的下场。
一个女人,如果长相平平也就罢了,但若天生丽质,必定内心生起欲念。倘若她的头脑不足以匹配她的美貌,那么她的美貌势必会反噬自己,牵连他人。张雨绮出彩的三个角色,都是这种外强中干、美艳动人的女性。张雨绮长相骨架偏硬气,却缺乏杀伐决断的灵气,所以她演这类角色非常合适。
剧中的张雨绮,哪怕穿着大棉袄配二棉裤,也是美得出奇。她那沙哑嗓音说着陕西话,别有一番风情。最值得称赞的是她的哭戏,分为两种:一种是两眼含泪,却不掉一滴,充分展现了人物性格的敏感、坚韧,惹人怜惜;另一种是声泪俱下,用手绢拭泪,让观众分不清真假,契合了田小娥本身那种不知是诱惑还是动人的魅力。许多人认为田小娥是时代的悲剧,实则不然,这是性格的悲剧。
白孝文是否是棍棒教育的恶果
白孝文前半生唯父命是从,认鹿三为干爸,与黑娃成为干兄弟;他的婚事、继承家业以及成为下届族长等,无不是听从父亲安排。
然而,这样一个听话的孩子,却患有性功能障碍,这或许也是包办婚姻的弊端之一。他对田小娥应该也是喜欢的,只是碍于兄弟情谊和礼仪道德,不敢表露一丝一毫。
然而在小娥的撩拨下,他难以自控,特别是小娥解决了他不举的问题后,他便不顾一切,卖家鬻地,也要与小娥厮守。
在我看来,这便是棍棒教育的结果。
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童年叛逆的小孩也许长大以后成熟顾家;而童年压抑的小孩,一旦解除束缚,叛逆起来则一发不可收拾。
白孝文后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 “叛逆” 的表现。
他自尊心作祟,若一心图钱,完全可以拿了父亲出的两倍价钱卖给他;若纯粹是为了救儿救妻,哪怕上门跪求,也可要求父亲救济钱粮。
而他却选择卖命从军,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抛诸脑后,这是他对父母的叛逆。
什么是成长?我认为成长是人性的完善。大家长式的教育和闭塞的环境,容易造成人性缺损,过于偏激,非黑即白。
白孝文如此,黑娃如此,鹿兆鹏如此,鹿三亦如此。
白嘉轩——族长的威严与守护
白嘉轩,白鹿原的族长,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领袖和守护者。
扮演者张丰毅,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有着坚毅的轮廓。他饰演过许多直男角色,最为经典的当属《霸王别姬》中的师兄。
白嘉轩这个人,不能简单地用忠奸是非来评判。最初,他坚定地上交 “皇粮”,维护白鹿原的秩序。得知 “皇上” 不在了,世道变为民国后,他虽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国民军抢军粮时,他从坚决拒缴皇粮转变为敲锣动员全村,并提醒乡党保护女眷,可见他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己剪去辫子后,仍敬重留辫的鹿三,让儿子拜其为干爸,可见他心中的血性。
他因田小娥来路不明而拒绝其入族,评价小娥不是黑娃养得起的女人,当时便让人感叹老人说话虽武断却也有识人之明。儿子与小娥通奸后,他打得毫不留情。在面对鹿子霖的挑衅时,他谈笑间唇齿交战,尽显倨傲与圆融。面对全乡胁迫他同意为小娥鬼魂修庙时,他退而求其次建塔压鬼,既维护了自己的面子,也顺应了乡党心意。
在得知小娥怀有儿子骨肉,若继续建塔可能会自断血脉时,他仍执意为之。最后,黑娃报仇之时,他临危不惧,族长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鹿三的上吊自尽,预示着白嘉轩所代表的这个时代的消亡。
鹿三是白嘉轩最忠实的拥趸。
白嘉轩这个主角人物形象丰满,他无疑是这块土地的守护者。守护并不意味着刀枪不入,也不是俯首称臣,而是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他始终心系这片土地,见证这片土地的变迁,维护这片土地的尊严。
电影的缺失
《白鹿原》最大的不足之处在于取舍不当。
电影以大场面、大视角以及时间的纵向跨度为线索,导演王全安无疑有着拍摄历史大片的野心。然而,作为一部历史大片,田小娥的感情戏分量过重。
时间跨度虽从清末至1938年,本可跨越三代人、讲清两代人的故事,但实际上只能勉强讲清白嘉轩这一代人,而且他这一代人的来处不明、去处未知。白孝文、黑娃、鹿兆鹏的成长经历不详,后面可想而知他们分别从军国民党、沦为土匪、投身共产主义,矛盾冲突、感情冲突、阶级冲突本可发展成一部大戏,但电影却已然结尾。
如果导演想以田小娥的视角出发,以小见大,见证历史变迁,拍成女性题材的大戏,那就应该增加戏份,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样的作品。
田小娥与黑娃是真爱,段奕宏这样一个生猛、黝黑、性感的男演员,张雨绮这样一个美颜、性感、清纯的女演员,在麦田这个原始的场景中,以偷情这个禁忌的前提展开故事,然而情爱镜头并不算香艳诱人。这样一群好演员,一部优秀的小说,拍成这样一部电影,就如同成都麻将里手握一把好牌却只胡了个小胡,实在是有点遗憾和尴尬。
电影之希望
电影虽有不足,但与同期甚至至今的国产院线电影相比,仍是上乘之作。电影以白鹿原的牌坊为时间轴,高高的牌坊下,麦田、太阳、光线的变化寓意着时光流转、岁月变迁,画面恢弘悠远,表现形式既文艺又大气。电影还原了关中秦腔,大量运用秦腔,如同话剧切换幕布一样,每一次秦腔出现,都提示着剧情的转折。
片中麦客们吃饱以后高唱秦腔的一小段,简直还原了秦腔这一劳动人民音乐的精髓!
本片场景真实,收麦时不绝于耳的 “滋滋” 声,让观众仿佛身临其境;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尘土的厚重。
祠堂前的鞭打戏,看得出打得很重、很用力。
两场爆破戏:田小娥窑洞坍塌和日军飞机轰炸,真实而不突兀。这些都是导演的良心之作。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白鹿原》这样的电影,虽有不足,但诚意满满,看后令人回味无穷。我想以后都把票钱贡献给这样的良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