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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建国从退休后，生活一直很平静。他每天清晨都习惯去公园晨练，偶尔帮老伴儿做些家务，带带孙女，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儿子张伟成家后，跟李秀丽的感情也不错，小夫妻俩工作忙，张建国便时常帮忙带孩子，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温馨和睦。
可谁能想到，身体一向硬朗的他，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起初他只是感到有点儿疲惫，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有劲儿，偶尔还会有点胸闷，但他没太当回事。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症状越来越明显，特别是胸闷的感觉让他有些吃不消了。老伴儿劝他去医院看看，他总是摆摆手，“没啥大事儿，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但有一天早晨，张建国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老伴儿急忙打电话叫来了张伟。张伟赶到时，看到父亲的脸色苍白，连忙将他送到了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的面色严峻，“老张啊，你这可不是小问题，心脏有些问题，还得进一步检查确认。”医生的这番话让张建国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惧。张伟当场就决定，“爸，住院吧，咱听医生的，病不能耽搁。”
张建国无奈，只能住进医院。每天输液、检查，一开始张伟和李秀丽轮流陪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建国渐渐察觉到了儿媳李秀丽的变化。最初的几天，李秀丽还表现得很耐心，买水果、熬汤，照顾得无微不至。但过了十几天后，张建国明显感觉到她有点儿心不在焉，有时候话语中还透着一丝不耐烦。
“爸，今天我得早点走，单位那边有个急事，明天再给您送汤吧。”李秀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经意地说道。
张建国笑着点点头，“没事儿，你们忙工作要紧，我这边有护士照顾，放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张建国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儿媳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想想过去对李秀丽的关照，再看看现在病床上的自己，他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42天过去了，张建国的病情有所缓解，但精神上的疲惫依然挥之不去。那天下午，李秀丽又来了。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疲惫，眉头微蹙，坐下后也没说几句话，只是默默地给张建国整理床单。张建国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多问，只是闭上眼睛假装休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张建国听到了一阵低沉的手机铃声，李秀丽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病房门口，低声说着什么。张建国本不想偷听，但她那压抑的语气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微微睁开眼，发现李秀丽正在门口用一种很小心的语调说话。
“妈，我这边还得再待几天，医院那边不好推脱……”李秀丽声音有些疲倦，语调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焦虑。
张建国竖起了耳朵，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单位那边催得紧……是啊，张伟是不说什么，但我心里明白，他工作也累，我这边还得伺候着，真是烦死了。”李秀丽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些许不耐烦。
听到这里，张建国的心一沉，身体一阵紧绷。他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出各种想法，难道李秀丽真的对他不满？还是他成了家庭的负担？儿子张伟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我知道，护工是一个办法，可张伟不同意……他说自己爸这身体他不放心外人照顾，你也知道，我就算想请护工也得看他意见啊……”李秀丽继续说道。
张建国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李秀丽的言语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抱怨，而他不过是个躺在病床上、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听着她的话，张建国一时有些茫然，他闭上眼睛，假装依然在养神，但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2
张建国躺在病床上，脑袋里一片混乱。李秀丽电话里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一直认为，自己对这个儿媳照顾得够周到了，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该给的帮助从来没少过。李秀丽嫁进来这些年，张建国从不干涉他们小夫妻的生活，带孙女、做家务，能帮的他都帮。可现在看来，自己竟然成了她的“负担”。
“是不是我真的拖累了他们？”张建国心里忍不住这样想，心情一时沉重到了极点。
晚些时候，张伟下班后来了医院。他一进病房就关心地问：“爸，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张建国勉强笑了笑，“还行吧，就是还是有点胸闷，没什么大碍。”
张伟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爸，别担心，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实在不行就考虑做手术，咱们还有机会，别灰心。”
张建国心里一阵酸楚，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张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一点张建国从来没怀疑过，可李秀丽电话里的那些话，让他开始不安起来。张伟在外面打拼，工作也很辛苦，是不是他心里也有些怨言，只是没说出口？
“伟子，最近你工作忙，别总往医院跑，你也累。”张建国轻描淡写地说。
“爸，您别这么说，我不累，您养了我这么大，我陪您几天算什么。”张伟的语气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张建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心里却翻腾不已。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成了儿子的负担。以前他从没想过这些，可如今李秀丽的话像是一个裂缝，让他开始正视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拖累了整个家庭。
那天晚上，李秀丽没有再来医院。张建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李秀丽的那些话：“如果不是张伟让我来……长期护理的问题……拖累……”这些字眼一遍遍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令他难以入眠。
第二天，医生来查房，表情有些严肃，“张先生，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您的情况可能要考虑手术了。”
张建国一听，脸色瞬间僵住，心里也开始打鼓。“医生，这手术……风险大不大？”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多了几分谨慎，“您的病情相对复杂，手术的风险确实不小，成功率大约六成。但不做手术的话，后果可能会更严重，甚至危及生命。”
张建国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沉重了几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但这手术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如果出事，那不仅是他的命，还有整个家庭的负担。
张伟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跑到病房，脸上写满了焦急。“爸，医生说什么？是不是必须得做手术？”
张建国看着儿子，叹了一口气，“医生是这么说的，可这手术风险也大。伟子，我年纪也大了，真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要不……”
话还没说完，张伟急了，“爸，您怎么能这么说？这病不能拖，您还得治，手术我们一定得做。”
张建国皱起眉头，试探性地问：“可是……你妈那边呢？你们也要忙工作，家里还有秀丽和孩子，我怕到时候……”
张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个，“爸，家里的事儿我来安排，您别想太多，治病最重要。”
张建国看着儿子坚定的神情，心里却有些动摇。他不想拖累他们，但又不想看到儿子为难。再加上李秀丽电话中的抱怨，他现在心里充满了矛盾和不安。
就在这时，李秀丽也来了医院。她进门的时候神情有些疲惫，看到张伟在和父亲说话，走过去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张伟刚刚和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手术的事，李秀丽低声道：“爸，您放心吧，手术的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还是得听医生的，您别有心理负担，家里我们会照顾好的。”
虽然李秀丽的话很温和，但张建国依然感到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拖累儿子一家太多，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得不依赖他们。看着眼前的儿媳和儿子，张建国心里默默下定了某个决心——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自己成为家庭的负担。
3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张伟和李秀丽带着孩子一起来到医院探望张建国。病房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张建国已经想好了，这次，他必须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再拖延，也不想再做家里的“累赘”。
张建国清了清嗓子，目光深沉地看向张伟和李秀丽。“伟子，秀丽，我有些话想和你们说。”
张伟有些疑惑，“爸，什么事啊？您身体还好吗？”
张建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想了很久，这病啊，我不想治了。手术风险大，我年纪也大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拖累你们一家，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秀丽，继续道，“秀丽，我知道你照顾我挺辛苦的，医院来来回回这么多天，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觉得，还是别再折腾了。”
张伟听完，脸色一变，急忙说道：“爸，您怎么能这么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您的身体要紧，咱们还有机会治好的！”
李秀丽也愣了一下，紧接着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张建国把目光转向李秀丽，轻声道：“秀丽，我知道，你这些天很累，工作又忙，还要来医院照顾我，真是难为你了。你要是觉得太累，护工的事可以再考虑，别硬撑着。”
李秀丽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低声说道：“爸，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觉得您是负担，我……我只是有时候有点累了，心里烦躁，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天的电话，您听到了吧？”
张建国点点头，脸色沉重。
李秀丽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爸，那天是我不对。我没想到您会听到，我当时也是一时心情不好，工作上的压力，还有长期照顾您，我有些崩溃了，才会说出那些话……真的不是针对您。我其实心里特别清楚，您为我们家付出了多少。”
张建国静静地听着，心里原本的怨气随着李秀丽的道歉慢慢消散了。他没有怪她，因为他说得出那句“我不想治了”，也是因为心中的负担太重。
张伟也跟着说话了：“爸，秀丽这些天确实很辛苦，但她从来没想过放弃照顾您。我们俩讨论过很多次，要不要请个护工帮忙，但最后都是我说算了，因为我也担心护工照顾得不够周到。其实秀丽并不是不想来医院，是我不想让她太累。”
李秀丽点点头，补充道：“爸，您别误会，我们真的不是嫌您麻烦。其实这些日子，我们也在为您的手术筹备，担心手术风险高，但医生也说了，手术是最好的选择，您一定要好好考虑。”
张建国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李秀丽的那些抱怨不过是她的情绪发泄，并不是出于真心厌烦他。而张伟则一直在默默扛起一切，不想让任何一方受累。
“爸，别担心，手术我们会全力支持您，我们会好好照顾家里，绝不会让您成‘负担’的。”张伟坚定地说道。
张建国长叹一声，心里的重担似乎放下了一半。“那……手术，我听你们的。但我有一个条件，手术后如果我身体好转了，我就出院，不再占用你们的时间和精力。”他说得很认真，眼神中透出决心。
张伟急忙说道：“爸，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哪有您说的这些条件？您只要身体好好的，家里就安心了。”
李秀丽也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爸，等您康复了，回家我给您做您最喜欢的红烧肉。”
张建国笑了笑，心里终于感到一丝温暖。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也明白了家人之间的爱，并不是无条件的忍耐，而是在理解和包容中找到平衡。
几天后，张建国顺利接受了手术，手术过程虽然惊险，但最终成功了。他的病情开始慢慢好转，家人们也松了一口气。李秀丽更加细心地照顾他，张伟也频繁来医院陪伴，张建国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家庭温暖。
一个月后，张建国出院了，回到了家里。虽然身体还在康复阶段，但他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他坐在客厅里，看着张伟一家人围在一起，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
“或许，爱真的不仅仅是付出，它更是互相理解和支持吧？”张建国看着儿子和儿媳，心里默默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