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关于销毁中国境内日本遗弃化学武器的备忘录》签署25周年纪念日。外交部发言人林剑主持例行记者会,表示中方高度重视日遗化武问题,一直敦促日方按照《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和中日政府间备忘录规定,早日安全干净彻底销毁日遗化武。
林剑说,在中方大力协助下,日方迄今已挖掘回收日遗化武约13万枚,销毁近10万枚。但由于日方投入不充分、不平衡,日遗化武销毁进程总体仍严重滞后,销毁计划已经四次逾期,部分重点难点问题始终未能解决,销毁进度受到严重掣肘和干扰。
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开始关注日本侵华遗留化学武器销毁问题,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一问题仍然没有解决,问题性质还非常严重。
很多人至今不知道日本侵华期间在我国领土上埋藏了多少化学武器。
2018年发布的已销毁的日本遗留中国的化武
依据1997年生效的《关于禁止发展、生产、储存和使用化学武器及销毁此种武器的公约》(即《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关于“遗留的化学武器”的定义,专指1925年1月1日以后一国未经另一国同意而遗留在另一国领土上的化学武器,包括老旧化学武器。
二战期间,日本军国主义者为对外侵略扩张需要,大量开发和研制化学武器,先后对中国20多个省区发动了36次以上的大规模细菌战。日军还在河北、山西等18个省区和城市大量使用化学武器。有资料表明,日军在我国使用化学武器的次数超过2000余次,造成近10万人的直接伤亡。
1942年6月5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发表了谴责和警告日本使用毒气的声明。全文如下:“美国政府已经得到了确凿的情报,证实日本军队在中国的许多地方使用了毒气和有害的气体。如果日本继续对中国或其他盟国使用这一非人道的战争手段,我国政府将视其为对美国的战争行为,因此将毫不犹豫地使用同样的手段给予最大规模的报复。我想对此是毫无疑问和明白无误的。现在正在进行报复的准备,而一切责任,应由日本方面承担。”
日本投降前夕,侵华日军为掩盖罪行,将约200万枚化学武器就近掩埋或遗留。这些遗留化学武器是非“储藏”型的,外表没有保护,锈蚀相当严重,而且一部分已经泄漏,其中的炸药还有爆炸的危险。遗留的化学武器以呕吐性和糜烂性毒剂为主,这两类毒剂中都含有对人体危害严重和对环境污染严重的砷,给我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危害。迄今,我国约有2000人在战后受到日本遗留化学武器不同程度的直接伤害。
日本侵略者在我国遗留了200多万枚化学武器,但这些年才处理了其中13万枚,这是什么情况?照这样的销毁速度,难道还需要几百年才能处理完毕?到那时候,这些有毒有害的化学武器会渗透到什么程度呢?
其实,在日本遗留化武问题上,我国一直很被动,我国至今不知道所有的日本非法遗留的化学武器的埋藏地点、种类与数量,这是为什么呢?
中国作为二战胜利国,居然拿不到二战战败国日本侵华的国内档案,也得不到日本侵华时详细的军事档案。我们向日本政府索要相关遗留化武存放信息时,日本政府居然理直气壮地拒绝提供。
根本原因,就在于二战胜利后,以蒋光头为代表的中国政府错失驻军日本的机会,也就错失了得到日本全部侵华档案的机会。
根据波茨坦公告,中国、苏联、美国和英国应该共同管理日本。1945年7月,中国与美国签署了《中国驻日占领军备忘录》,这份备忘录规定了中国驻日占领军的地位、任务和权益等细节。8月15日日本投降后,美、苏、中、英等11个同盟国在华盛顿召开会议,决定由美国全权统一办理驻军日本的事宜。8月16日,美国“参谋首长联席会议”下属的“参谋计划联席委员会”,提交了一份编号385-1的《日本以及日本领土占领方案》。
在这份机密档案中,美国将日本分割成了四个占领区:北海道以及东北地区,由苏联军队进驻;南边的四国岛以及本州岛中的近畿地区,由中国军队负责;西南边的九州岛岛及本州岛的中国地区是英军管辖;面积最大的本州岛基本上由美军独占。首都东京则由四国盟军共同占领。美国总统任命麦克阿瑟为驻日盟军最高总司令。
计划中的中国驻日军队辖区
随后中、美、英、苏四国成立管制委员会,对日本实行管制。实际占领日本的是美国,英国只派了3000名军人,而中国也只想派少量军队,二者都受美军节制。美国对苏联很戒备,一开始就没有邀请它派兵参加。
8月,美国致中国国民政府公文,约定中国派一支5万人的军队协助盟国占领日本,并希望派遣参加过印缅远征作战的孙立人的新1军去。当时蒋介石正指挥国民党军队抢占抗战胜利果实,已经把新1军派往东北.蒋介石只想派出一支5000人的部队象征性地去日本,美国则一再要求中国至少派遣一个师,最终,蒋介石决定由曾在河内受降的荣誉1师和荣誉2师合编成的67师前往日本驻军。
负责荣誉2师的卢汉将荣誉2师与荣誉1师整编成67师,该师有精良的美式装备,是蒋介石嫡系部队。师长戴坚,少将军衔,精通德、日、英文,是名儒将。他亲笔作占领军军歌,在全师官兵之中传唱——“国军堂堂入东瀛,止戈扬武德。奠亚洲安定之基础,为世界和平之干城”。
67师于1946年2月奉命至上海江湾驻扎,等待坐飞机抵达日本。在此期间,该师进行了严格整训,淘汰老、弱、矮、丑官兵,并从其他部队中选调五官端正、身高1.70米以上、具有小学以上文化程度的兵员进行补充。整训待命期间,部队特别进行了军容仪表和国际交往礼节的课目训练。连以上军官学吃西餐,学跳交际舞。
据中国驻日占领军先遣人员、国民党上校参谋廖季威著文回忆说,1946年5月,他同国民党第67师师长戴坚等人以“战胜国的姿态”从上海乘坐B-24重型轰炸机前往日本,同美军商谈驻军日本问题。到达日本后,同美国第8集团军协商,中国占领军驻扎在日本爱知县,适当时再逐步扩大到三重县和静冈县。当时第67师编制为14500人,有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1个运输团,此外还有战车、工兵、通信兵等各1个营等,驻扎日本后,将隶属美国第8集团军第1军团指挥。
第67师在日本驻地——以爱知县为中心,必要时扩大到三重县和静冈县
6 月初,国民政府国防部发布命令——占领军先遣队正式进驻日本。出国之日,国内《大公报》《新闻报》《中华时报》《自由中国》等均热情报道了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有的报纸甚至将占领军人员全部名单及军衔广为刊载。这些内容在日本也同时见报,造成很大的政治影响。
先遣队于6月中旬由朱世明率领,从上海龙华机场空运直达日本羽田机场,而后由陆路转赴先遣队驻地名古屋。日本当地政府对先遣队的到来侍应恭谨。先遣队在名古屋全面部署,并接收了营房、仓库、港口、车场以及游乐场所等设施。
但1946年6月26日,刘峙接蒋介石密令,统率30万大军向宣化店地区的中共军队发起进攻,全面内战爆发。
7月初一,驻日先遣队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朱世明电告南京政府,请调“中国驻日占领军”出发正式进驻日本。但是国民政府应拨给驻日占领军的后勤物资迟迟不能到位,朱世明经去信确证才知道这些物资早已分发至反共战场。几天后,朱世明突然接到国民政府来电,要先遣人员立即全部返回。驻扎上海机场的驻日占领军已经接到命令,投入到反共的苏中战场当中。
当时蒋介石不惜代价派兵进驻苏鲁豫区,他认为,“解放军据此,可北出黄淮平原,以扰中原;南下武汉,以窥两湖;西进随(县)、枣(阳),以控荆(州)、襄(阳);并可切断我平汉路中原之大动脉。”国民政府告知朱世明,国军只要在鲁南或江苏泰兴地区一得手,即可将第67师调回并按原计划进驻日本。
第67师到达苏中之后,被收编到第1绥靖区司令官汤恩伯所在部队的第65和69师中。1946年7月16 日14 时,汤恩伯发布进攻黄桥、姜堰、海安的作战指令。我华东野战军粟裕、谭震林所部经过一个半月的战斗,一举击溃敌人进攻。其中,原第67师所在部队到达海安、如皋一带被我华东野战军重创,中国驻日本占领军就此覆灭。
如果当年蒋介石不搞内战,而是及时派驻第67师进驻日本,将会在日本极大地提升中国的国家影响力。当时重庆《东南日报》记者赵浩生回忆,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其驻日军事代表团的工作人员在战败后的日本享有各种特权。
当时日本从东京到横滨,经过美军地毯式轰炸,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瓦砾。日本人个个衣衫褴褛,很少看到穿皮鞋的。即使在商业中心的银座和最拥挤的东京车站,也只是见到男男女女提着破皮包或布包低头疾走,听不见人声笑语,只有一片沉重的木屐声。
日本人在盟军占领人员面前低声下气,在街上只要一看到插着中、英、美、苏四国旗帜的车辆就鞠躬哈腰,给人感觉是真的无条件投降了。一些了解日本人民族性的中国军事代表团人员分析说——日本是个非常讲究现实的国家,胜了,它就耀武扬威、作威作福;败了,它便俯首称臣。
可惜,作为战胜国最重要体现的中国军队没有进驻日本,使得中国对日本的管制缺乏威慑力和强制力,使得后来中国要求日本反思战争罪行的愿望没有实现。更重要的是,中国失去了调阅日本军事档案的机会,关于日本侵华的重要档案资料包括遗留化学武器埋藏信息等,均被美国驻日占领军控制。
由于中国在日本无驻军,没有参加领导日本战后重建的工作,中国缺失了对日本后来各界政府的控制力。当中国政府要求日本政府提供日本侵华遗留化武埋藏地点时,日本政府借口档案丢失不予提供。
所以,我们认真想来,蒋介石统治时代,从来没有给国家带来实质性利益——在抗战即将胜利时哀求苏联出兵结果造成外蒙古分裂出去;两次拒绝罗斯福的建议丢失琉球群岛和巴坦群岛等;放弃中国驻军日本的机会,失去战后中国控制日本的最佳时机……
1946年7月20日,中美双方签署了《中国驻日占领军备忘录》
在中国成为二战胜利国的前提下,蒋介石一再放弃给中国争取合法权益的机会,说蒋光头卖国一点都不冤枉他——至今日本还有供奉蒋介石的庙宇存在。
今后,如何督促日本政府尽快彻底销毁遗留在中国的化学武器,将仍然是我们面临的现实困难问题。从这件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日本政府并不打算维持所谓的“中日友好”关系,哪怕伪装一下都不愿意。在销毁日本遗留化武问题上,蒋介石和中国国民党都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2023年,俄罗斯公开表示,根据波茨坦公告,中国仍然有权利在日本驻军。日本在《投降书》中白纸黑字表明完全接受《波茨坦公告》,并且写进宪法。因此,中国如能援引《波茨坦公告》再次在日本驻军,估计许多历史遗留问题我们通过查阅日本档案就可以尽快得到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