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主成婚后的第三年,她的白月光突然来了长安,说是得了重病。
公主回到府里,居然要将御赐的回春丹夺走。
我哀求:“我快死了,求你还给我,这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
她非但没有还我,还嫌恶的让我滚去柴房:“装什么呢?那你去死啊!”
她不知道的是我没有装,我真的被府内的人下了毒快死了。
后来我真的死在了那个冬季,她却慌了。
1.
死前,公主的白月光林和昶回了长安。
公主在和他碰面的一时辰后找到了我。
“顾君浩,把父皇赏你的回春丹给我, 阿昶得了重病,他现在很需要这个。”
我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语气中夹带哀求的意味。
“我要死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她嫌恶的看着我,哼了一声。
“堂堂顾将军的身体未免也太柔弱了吧,装什么呢?”
“那你就去死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奔向了府外等候已久的林和昶。
而我,被她关进了柴房。
深冬的柴房冷的出奇,我神志不清、一身无力。
后来身上传来痛觉,是老鼠在咬我,我却没有力气赶走它们。
一针密密麻麻的痛觉后,我意识变得模糊。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间,柴房里的老鼠还在啃噬我的身体。
我死了,我的灵魂却留在了公主府。
公主此时正在府外与她的白月光说笑。
我飘到她身边,看着她牵着她的白月光走向长安街最好的一家酒楼。
“唉哟林公子!还是老样子吧,我马上为您二位准备。”
店里掌柜的瞧见二人招呼了一声,转头去吩咐店小二。
公主笑的明媚,那是我成婚三年从未见过的艳丽容颜。
她看向所谓“林公子”,两人熟练的上了二楼的包间落座。
谁也没发现上空中我的存在。
“公主,您将御赐的救命药给了在下,那驸马可会怪罪于你?”
林和昶眉心微蹙。
好似真的担心公主为难一般。
那副惯会骗人的嘴脸令我作呕。
“你说顾君浩?”
公主白了一眼,作恶心状。
“阿昶是在同我说笑吗,他也配?”
她嫌恶的样子无疑刺痛了我。
我瞧见她如此冷漠的态度。
眼里酸涩的发痛,喉咙堵的不能呼吸……
我想说话,但发不了声。
只剩下了哽咽。
阿昶,真是亲密啊。
回望三年朝夕相处。
公主从不允许我叫她的闺名。
说是不习惯这样亲昵肉麻的称呼。
冷漠的叫我为顾君浩。
就连大婚当日也没唤我一声夫君。
我都只当她养尊处优惯了。
时间会让她知晓我的心意。
可如今瞧见她那模样。
什么习不习惯?
不过是嫌恶我的理由罢了!
林和昶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笑。
但很快又恢复成那样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甚至咳了两声。
公主看他难受。
匆忙起身为他抚背倒水。
将自己的手帕贴上林和昶的脸。
满脸的心疼。
“ 阿昶我们不提那个晦气东西了,瞧你…”
公主下半句还未说出口。
林和昶却先一步握住公主的手说。
“公主我没事的,万不可这样说驸马啊,他毕竟是圣上亲自为您挑选的夫君……”
林和昶突然又有些怅然。
“真是羡慕顾将军啊,家世优越,父辈与圣上交好,又得圣上赏识,还有公主这样如此尊贵的人为妻。”
“哪里像在下家世平平,只与公主相识一段时日,哪哪儿都比不得…”
林和昶没再往下说。
看似忧愁的眉眼下却明里暗里的观察着公主的一举一动。
这句话一出,果不其然。
公主眼里泛有泪星,她回握住了林和昶。
二人好似在演画本子里的苦情人。
房内烛火摇曳,那样温暖柔情。
房外寒冬凛凛,风声那样萧条。
我无能为力的飘在半空中。
我想大声告诉公主林和昶就是个卑鄙小人。
他根本不爱公主!
我想大声告诉公主我是真的爱她。
并不是圣上赐婚的权谋婚姻去当的这驸马!
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看着我爱的人和我厌恶的人抱作一团。
痛苦穿透了全身。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数千次。
每一次都清晰的传递着撕裂的苦楚。
我不明白我存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现在府上会有人知道我已经死了吗?
好累啊,可是死了怎么会觉得累?
灵魂也会痛苦吗?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感觉要痛晕了。
可是死去了也会有痛觉吗?
我不想当驸马了。
我想回家了。
我的家在……哪里?
2.
一个月后。
公主府内。
有人发现了我。
是这三年中府内唯一把我当驸马的。
从小哺育公主的奶妈。
也就是现在府内的嬷嬷。
一股力量把我从公主府房间上空抽回柴房。
啊……对,我经常被赶进柴房。
管事的惯会踩高捧低。
因此我经常没饭吃。
于是只能在柴房里强忍饥饿去数墙上栏杆外的桃树叶子。
直到睡去。
但嬷嬷好像是我在府中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她会悄悄给我带来吃食。
偶尔会拿几块糖,哄孩子一样。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的。
就不得而知了。
公主向来不管我的死活。
于是我死在了柴房。
说是病死。
更不如说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嬷嬷苍老的、有些嘶哑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顾将军?”
房内迟迟没有动静。
嬷嬷开了门。
我的身体已经溃烂的不成人样。
还有被啃噬过的痕迹。
嬷嬷噤了声,但好像并不意外。
她叹了声气。
不知是在叹息命运弄人还是在叹息生命的陨落。
但她分明是怕的。
她抖动着将手中的吃食放在地上。
她神神叨叨的朝我拜了拜。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将我的尸体处理了。
埋在了公主府的后山。
我最喜欢去的那片桃花林。
却只有两三片雪花冷冷的落在小山包上。
掺杂着几片花瓣。
第二天嬷嬷就回了家。
再也没回府上。
奇怪的是我依然保持着灵魂状态。
漫无目的飘荡。
也许是世人常说的孤魂吧。
一个月后。
公主才发现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过顾君浩了。
但每日依旧雷打不动的与林和昶私会。
渐渐的发现似乎林和昶的病并没这么严重了。
她很高兴。
她想。
一定是丹药起了作用。
又过了一月。
公主终于想起了自己将我赶去了柴房。
于是命人去找。
毫不意外的,没有找到我。
公主发了好大的火。
在房里将金银钗宝稀奇珍物摔了个满地。
“找!给我找!就算是将公主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顾君浩找出来!”
我淡淡的看着公主发火。
有些麻木。
也许我该高兴公主发火是为了我吗?
我不知道。
但这两个月作为孤魂我却知道了生前那样迫切想寻求的。
坚持我待在公主府的信息。
但是我开始期待公主知道事情后的样子了。
我报复性的想。
或许也该让你尝尝什么叫后悔的滋味了。
侍女跪在门外。
连传报的声音都颤抖着。
“公…公主息怒!门…府…府外的林公子求见!”
公主脸色并不好看。
不知怎的连带着林和昶的到来也感到莫名其妙的烦躁。
“告诉他今日公主府不见外人,来人,送客!”
也许公主自己都没发现面对林和昶的声音也变得那样淡然了。
她关上了门。
自己一个人坐在木凳上不知沉思着什么。
我也跟着她。
只是飘在她的身边。
往日这间房被我布置的那样温存闲适。
但因为有我的存在。
公主她一分钟也不想久待。
今日却反常的坐在屋内好久。
月光慢慢上了树梢。
公主在房内等来的消息似乎都不如愿。
她忽的又从凳子上坐起。
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好,顾君浩你好的很。”
她兀自喃喃,然后哼了一声。
“晦气的东西,真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吗?
“那就试试吧。”
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恶意揣测着玩,那滋味并不好受。
3.
她冷着脸出了门。
我的灵魂不由自主的跟在了她身后。
“你,过来,去让人将屋内的东西都烧了。”
“顾君浩平日常去的书房将他的东西全部放院子内,明早之前我要看到。”
若我在世,这会是很好的激将法。
公主原来也知悉我平日里最珍贵书房内的东西。
是谁也不许进的。
只是现在我既无法阻止。
怕是公主知道了也不好受吧?
她出门随手指了个侍女吩咐下去。
自己走出了公主府。
我瞧见她的脸由冷漠转向淡然。
径直走向南风馆的去处。
南风馆是长安街有名的风月场所。
往日无论是顾及身份还是忌惮圣上的探查。
又或是为林和昶保住贞洁。
公主从不会在南风馆三米之内的地方停留。
回首往事,我的心中难以平静。
又记起成婚那日她只是在婚房与我碰了个面。
就连交杯酒掀盖头这最后的流程也未让我完成。
如今却能毫不在意的与别的男人欢笑。
馆内几个男人争先恐后的伺候着公主。
就算是如此,她似乎也并不满足。
杯里的酒一杯又一杯下肚。
“公……,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门被拉开。
传出一道不能太熟悉的声音。
我和公主一同望去。
是林和昶,他一身素衣。
在月色下衬得皮肤更加病态苍白。
他的目光绕了一圈,几个男人懂眼色的退了下去。
公主虽不满林和昶的到来。
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 阿昶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是我该问你的,公主。”
公主笑了笑。
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又举起一杯清酒。
顺着嘴角落下几缕。
“呵呵,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可来此,但你却可以了,是么?”
林和昶的手握着紧了紧。
他慢步走向公主。
语气尽显心疼。
“在下绝无此意,您来此借酒消愁…”
“难道不是因为顾君浩逃走了吗?”
公主冷笑两声。
“笑话!”
她顺势倒在了林和昶的怀中。
突然发觉这个角度的他很像顾君浩。
公主看的入迷。
手中的酒杯倒满了也没察觉。
她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开口。
“逃了,顾君浩逃了?绝不可能。”
“他爱我爱的要死,逃走?”
“这是什么新的玩笑话吗?”
公主似是被自己的推想说服。
连带着说话也带了些底气。
“哼,不过是让我注意到他的小把戏罢了。”
“等我找到了他,就让他自己将这驸马之位……亲手交给你!”
她一脸无所谓模样,语气淡淡。
林和昶听完公主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他将公主推开。
自己坐到了旁边,距离把握的刚刚好。
像是一个真正风清霁月的君子。
“公主,驸马万一真的出事了呢?”
“您今日之言…在下就当公主说的醉话了。”
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酒也不喝了。
就那样肆无忌惮的笑了好久。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 阿昶才是同我说笑吧哈哈?”
“就是为了我,为了他的母亲!”
“他也断不敢自寻死路!”
“不过是实在受不了了,离府出走几日罢。”
“想来也是我多虑了,让他滚!”
“滚的越远越好!最好是死在外边!”
公主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
站起身看向窗外。
长安街被融雪覆盖。
万家灯火通明,那样和谐幸福。
“ 阿昶,春天要到了。”
她留下这样一句话。
登时,我的眼眶发红,狠狠的瞪着林和昶,恨不得马上将他手撕。
公主离去后,林和昶眸底暗波涌动。
4.
我跟在公主身后。
直到她回了房内。
我发现那股力量似乎没有将我拖着了。
比起现在在公主后面。
我更想去后山看看。
于是我飘荡着,到了后山。
我想,公主不记得了吧?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儿时说过的稚嫩话,约定的誓言公主可还记得半分吗?
那年父亲带着我一同进长安街,他刚打了胜仗回来。
圣上与他共生死,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挚友。
父亲一人去了宫内,将我留在了长安街的公主府。
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不适。
于是我漫无目的的走,上了后山。
那年春天的桃花开的极好,一簇一簇开满枝头,散发着淡淡花香。
是那样大的一片桃花林,如同世外桃源。
一时我被这漂亮景观迷了眼,不知不觉就走向了桃林深处。
忽然我听见了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女童的温言细语,我寻着声音找去。
恰好与桃树下的女孩视线对齐。
她冲我一笑。
声音软糯糯的招呼我与她一同玩耍。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世上还有比母亲更漂亮温柔的人。
腿脚便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靠近她。
接受着她给我的指令。
“我是后山的小主人噢,爹爹告诉我这里都是他送给我的,你既然闯入了我的领地,那你就要听我的哟。”
她整理着地下散落的花瓣,嘴上叽里咕噜个不停。
我瞧她刨着地上的花瓣。
忽然笑了起来,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和她一起坐在地上刨。
后来偶然发现原来她就是公主府内唯一的公主。
是宫内最受宠的公主。
后来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我与她越发亲密。
记得最后一天离去我时与她还互送了礼物。
不过说是礼物倒不如说是定情信物,尽管那时我们还这么小。
她却信誓旦旦的对我说。
“你不能忘了我哦,驸马之位一定留给你的哦!”
我收好她给的香囊和小画。
冲她定定点了点头。
“那你要等我来娶你,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于是为了成为配得上她的驸马。
我一步一步接手了父亲的衣钵。
成为了最年轻的小将军。
圣上与父亲并不知晓我与公主的往事。
最后一次战胜归来时,我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赐婚。
不过不是让公主下嫁,而是要求我入赘。
也许是念在我与战死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又或是念在我年轻又有勇有谋,实在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于是皇帝在纠结了一番后,还是赐下了婚约。
再见面时公主好像不记得我了。
几次想开口。
她却总是一副嫌恶模样,对我避之不及。
好似我不是她的夫君,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过街老鼠。
我也问过她。
“为什么要躲着我,我们是夫妻啊。”
她啧了一声冲我翻白眼。
“嘁,算哪门子夫妻,阿昶可比你好一万倍。”
我闻此一言不发,手里掐着的红印出卖了我强装镇定的表象。
她看到了,但她并不关心。
因为她爱的人是林和昶,她不记得我了。
后来也曾在后山偶遇过几次公主。
但她每次见了我都巴不得将我快点赶出去。
生前最后一次上后山,我在那片桃花林强吻了公主。
她用尽全力挣脱我,向我证明着被我碰到是多恶心的事。
她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冲我吼。
“顾君浩,你真的是个贱人。”
我将她抵在树下,眼里只剩下疯狂。
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我,我松开她自己回了府。
于是第二日公主便叫人守在后山,不许我进入。
回忆到这。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打着。
我感觉到脸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
我…居然哭了?
5.
在后山坐了一夜。
晨曦的第一缕光照在长安时。
我又被那股力量拉回了院内。
院地上布满我的东西。
包括我在书房中精心保存的“定情信物”。
不过被人摆在了夹角。
我环顾一圈突然发现那副小画被人掉了包。
我怔怔的看着小画,眼睛空洞无神,心中传来无数个绝望的声音。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是多久被换掉的?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突然醍醐灌顶。
我认命的低下头。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定是这样…
公主刚踏入院中,还未发现角落里的东西,门外就有人来报。
“公主!驸马家里来人了,是姜老太太…”
我还没从刚刚的猜想中缓过神。
母亲的到来让我的心更是一下子坠入冰窖。
要是母亲知道了我的死讯,该有多伤心。
公主顿了一下。
对关于一切与我有关的人和事。
她都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没有犹豫的挥了挥手。
打发了侍女。
她转身又走向府外。
府外停着一辆马车。
母亲站在府外,等待我与公主一同到来。
她的嘴角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笑意。
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儿时与公主的二三事只同母亲讲过,她总是拿这事打趣我。
后来父亲战死沙场,我也离开母亲去了战场。
战胜归来后一直待在了公主府。
母亲因病,一次也不曾到京。
连成婚当日也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
我这几年也未曾再回去看过母亲。
顾家那样大,母亲却连亲近之人也没有。
许是几年未见,实在想念的发紧。
不知来这一遭路途中会有多艰辛。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为了公主我连母亲也未曾顾及。
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大逆不道。
我自觉羞愧的低下了头,不再去想。
6.
“姜氏。”
公主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这便算是欢迎我母亲了。
她甚至不愿意做戏给母亲看。
甚至连一句姜老太太也不愿意喊出来!
我攥紧拳头。
仔细审视着我爱了整整八年,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人。
母亲目光忽的有些呆滞。
似是没想过公主会如此称呼自己,她抿了抿唇没计较。
只是笑意收了些,朝公主后面望去。
我们都知道她是在寻我。
“别看了,顾君浩不是早就已经跟个过街老鼠一样逃回顾家了么,作秀给谁看呢?”
公主抱着手冷冷的冲我母亲说话。
尽管语气听着温柔如水。
脸上的嫌恶、不耐烦却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
母亲脸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