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曲江池畔的雕塑窥当年大唐的开容

今西安 2020-12-11 13:31:39

文 | 桴浮

常在曲江池边走,总是以健步如飞为过程暴瘦如闪电为目的,直到昨天突然心血来潮决定悠哉一点,终于细细地端详品味了一番湖畔的雕塑。

01

曲江池畔的雕塑不少,零零散散沿着湖岸线分布,因为湖岸线曲折绵长,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很多雕塑,都以当年发生在曲江池的典故为题材,其中尤以白居易的上像率为高,充分说明老白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逛货,没枉叫了乐天这个名字——管他居易居不易,能乐一天是一天。

相比这些有典故有铭文介绍的雕塑,更激发我兴趣的,是那些没名没姓却能反映大唐靡靡生活的雕塑。

比如这幅“舞者”,大唐仕女的曼妙身材、翩翩而舞的柔美之姿,都在雕塑里一览无余。这是直观能看到的。而透过没有温度的雕塑,穿过冬日依旧拂烟的妖柳,当年长安水边的丽人,每年元夜从宫廷走到民间的歌舞,都不在是模糊的概念而是栩栩的场景。

在大唐跳舞的人,是展拓的;在大唐看跳舞的人,是享受的。

02

曲江池的东南角,和寒窑接壤的地方,大概是雕塑最密集的所在。

这里一组既没有铭牌也没有简介的雕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讲的是薛平贵和王宝钏。

自大唐以来,王宝钏的故事就被讲了一千多年,又在秦腔里被唱了不知道多少年。可以说,在民间,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知晓度和传播率远超即便有白居易给站台的唐明皇和杨贵妃。

这一组“三姑娘”雕塑,东依寒窑,西望曲水,从西北向东南弧形排开。我自作主张,依次给命名为抛绣球、撒狗粮、守空房、征西凉、修正果。

薛平贵王宝钏的故事虽为传说,但据说在大唐确有原型。不管是传说还是原型,都能看出大唐对爱情的开放态度。王宝钏的宰相老爹,千年来一直以老顽固的形象存在。其实,正是这个老顽固,用他的顽固一遍遍强化着大唐的爱情观——

我可以坚决不同意你的婚事,但我誓死捍卫你自己找老公的权利。

寒窑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的大团圆版本,还要一个薛仁贵和柳英环的女方孤苦死于寒窑的版本。向往美好生活的人民群众,对所有的爱情故事也都期盼美好的结局。然而,很多爱情往往并不以人民群众的意志为转移,薛仁贵柳英环版本的,很多时候更能代表现实情况。

悲剧还是喜剧,离散还是团圆,重要,也不重要。只要有了那个幸福的过程,可矣。就像这个“撒狗粮”的画面,你看,他们的脸,你看,他们的眼,那一刻的爱,执手相看,尽在不言。

03

紧挨着“三姑娘”系列雕塑的另一组雕塑,确切地说是两幅,引起了我最浓厚的兴趣。

这两幅,更抽象一些。

从人物形象看,貌似不像大唐主题。但是,其似乎也不应该认为是现代主题,因为男女主角都几近全裸,唯一的衣着体现,是男主脚面以上的袍裾——当代人,是不穿那种袍子的。

椒乳蜂腰,湿吻缠绵,裸身相拥,这辣眼的画风,你可以认为他们来自大唐,也可以不认为他们来自大唐。当他们出现在曲江池畔,他们,代表的,其实就是大唐——

代表着大唐对情爱的包容开放。

女全裸而男着缕,更说明女性在大唐的开放程度。

上下五千年的华夏史中,唐朝算是个例外。唐是古代性观念最开放的朝代,女子可以尽情展示美好的身体,不然,也不会有文人墨客留下诸如“胸前如雪脸如花”“长留白雪占胸前”“粉胸半掩疑晴雪”的艳句。

三从四德?在大唐,不存在的。

爱情观、性观念最能代表开放的程度,而当长期以来最受禁锢的这两大领域都不再是禁区的时候,当胡族习俗、异国文明、宗教文化与隋唐本土传统相互交流影响的时候,思想解放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多元文化的长期渗透,形成大唐兼容并蓄、平等开放的独特社会形态。

这也是为什么,李隆基的子孙们还坐着龙庭,白居易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拿先皇的风流做文章。

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一边赞着庙堂之上的爱情,还可以一边痛斥着皇家的横征暴敛。

华夏五千,为什么只有大唐最强大最荣光,道理也在于此。

04

可惜,再繁华开放的王朝,也终是走向了覆灭。

走过五代十国的动荡纷乱,走过宋的回光返照,走过元的野蛮扼杀,走过明的桎梏严酷,走过清的没落挣扎,这片土地,再也没有重现过大唐那样的开放包容,也再没有了大唐的举世荣光。

开放包容的环境没有了,天马行空的思想当然没有了。

世间千回百转,能够永恒美好的,大概也只有情爱了。

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决定因何生、在何生、何时生、如何生?

曲江是一池水,西湖也是一池水。荣光的大唐,丽人们可以在曲江池畔翩翩起舞,偏安的南宋,西湖之滨的歌舞,又凭什么被质疑“几时休”呢?

提出质疑的林升,能决定一个王朝的走向吗?能决定自己豪迈于大唐而非苟活于南宋吗?既决定不了,别说权把杭州做汴州,就算把杭州当长安,又有什么不可?

就像这水边的鸟,脚下有草可做窝,侧畔有水可自怜,足矣。鸟才不管你,是大唐,还不是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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