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父亲腓力三世一样,腓力四世也是次子,由于长兄未成年就早逝,让腓力有了继承王位的资格。1285年,腓力三世病死在“反阿拉贡十字军”途中。腓力四世继承法国王位,因为其身材高大,仪容俊美,获得“美男子”的绰号。
在继位的前一年,腓力三世安排腓力四世与纳瓦拉王国的女王胡安娜一世结婚,使卡佩王朝获得了纳瓦拉的王冠。
纳瓦拉国控制着比利牛斯山脉大西洋沿岸的大片土地,位于伊比利亚半岛的北部,现在西班牙和法国交界这片区域。纳瓦拉王室还是法国香槟伯国的世袭领主,所以这场婚姻也让卡佩王室掌握了香槟这一重要领地。
另外,法国南部的普瓦图和图卢兹也因为无嗣被并入王室,这样一来,卡佩王室的领地面积大大扩张,法王的力量空前强大。
这里岔开说两句,几个世纪后伊比利亚半岛还有一位胡安娜女王,著名的“疯女”,她同样也嫁给了一位“美男子”腓力,但是这一对可远不如腓力四世夫妻二人幸福恩爱。腓力四世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胡安娜死后也没有像历代法王那样再娶。
领地的扩增与实力的提升,让腓力四世无论是与外部敌人还是内部贵族的斗争中,都表现得非常强硬,甚至有些冷酷,从而作出了很多在中世纪惊世骇俗甚至是绝无仅有的大事。
英法战争通过婚姻和兼并,腓力四世几乎统一了整个法兰西,只有南部的加斯科涅还掌握在英国手中。加斯科涅是重要的葡萄酒产区,经济富庶,贸易繁荣,是英国王室重要的税收领地,法国王室一直垂涎此地。
1294年,腓力四世以领主之名召唤英王爱德华一世来巴黎受审,英王拒绝前来,腓力四世就出兵加斯科涅,英法之间的战争再度爆发。
佛兰德尔长期和英国有羊毛纺织贸易的往来,历来和英国关系要好,而素来和法国王室关系不睦。腓力二世时期,就曾与英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组成反法同盟,共同进攻法王,结果在布汶战役中被法王腓力二世打得大败。
这一次英法之战,佛兰德尔同样没有观战,继续和英国站在一起,对抗法国的进攻。但是腓力四世仍然顶住英弗压力,节节胜利,几乎占领了全部的加斯科涅。
在英国篇中,我们介绍过,爱德华一世在此期间的重点是征服北面的宿敌苏格兰,这就牵制了他大部分的兵力,使得他在面对腓力四世的进攻时根本腾不出手来,所以在1297年英国被迫休战。
而法国这边的形势也并非表面上的那么乐观,一方面法王对于佛兰德尔接二连三的“背叛”感到愤怒,觉得有必要“攘外先安内”,所以开始进攻北面的佛兰德尔,另一方面腓力四世开始了和罗马教皇的斗争,这耗损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到了1303年,腓力四世和英国达成和约,把加斯科涅还给了英国,同时把女儿伊莎贝拉(外号“法兰西母狼”)嫁给了英国王太子爱德华(这对夫妻也很有名,我在《英王爱德华二世篇》讲过)。
苏菲玛索扮演的伊莎贝拉
不过腓力四世一直没有放弃向法国南部地区的扩张,到了1309年,英国领地已经大幅缩水。
出兵佛兰德尔1297年,在进攻加斯科涅的同时,腓力四世也开始向北部的佛兰德尔出兵。1300年,腓力四世战胜反抗的贵族和市民,驻军直接统治佛兰德尔,并采取高压手段压榨当地居民,激起佛兰德尔人民的反抗。
1302年,弗兰德尔爆发起义,腓力四世派兵镇压,但被佛兰德尔民兵击败,大批贵族骑士战死。佛兰德尔人在战场上缴获了法国骑士上千个黄金马刺,放在城市广场公开展出,所以这场战役被后世称为“金马刺之战”。
心高气傲的腓力四世自然不甘心失败,两年后亲自率军镇压,获得胜利,占领佛兰德尔。但此后这个地方仍然不服从法王的统治,1314年市民又爆发了起义。1337年,这里又成了英法百年战争的导火索。
除了南北两个方向外,腓力四世还向东扩张,打退了神圣罗马帝国诸侯对香槟的染指,在1307年将神圣罗马帝国重要城市里昂以及周围地区并入法国。
囚禁教皇虽然这一系列的战争表面看上去都胜利了,但战争是吞金兽,何况是东南北三个方向开展,可想而知对卡佩王室的财政带来了多大压力。
对此,腓力四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比如提高税赋、收缴犹太人财富等等,但这都没有办法弥补战争带来的财政亏空。于是,腓力四世将目光瞄向了当时欧洲最富裕的教士阶层。
腓力四世下令,法国境内的神职人员也要交税,如果不交税,教会财产就会被扣押。
当时的教皇卜尼法斯八世也是一位强硬之人,他坚持教皇至上的观点,认为腓力四世向教士征税的做法侵犯了教会特权,于是在1296年颁布著名的教谕《教士不纳俗税》,重申了教会免税的特权,强调罗马教皇拥有对所有教会财产的最高主权,任何不服从者都将被革除教籍。
虽然中世纪的教皇并没有人们误解的那样高高凌驾于各国君主之上,是欧洲的太上皇。但是在信仰虔诚的年代,教皇的权威也是不容置疑的,尤其是教皇握着绝罚的撒手锏,各国君主若有不从,就可能被开除教籍。
这一招的威力很大,因为被开除教籍,那么他的王位或皇位就不合法,其他贵族就有权取而代之,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和英王约翰都曾拜倒在教皇的绝罚大棒之下。
但教皇的绝罚只适用于贵族势大,王权弱小的情况,而法国经过几代国王的努力,王权空前强大,大小诸侯先后被压服,所以教皇的绝罚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面对教皇的威胁,腓力四世毫不在意,反而针锋相对地宣布,凡是法国境内的臣民,未经国王的允许,不得将任何金银、货币、武器、马匹输流向罗马教廷,这相当于卡住了教皇的财政来源。
1297年,教皇不得不让步,允许法国境内的教士可以不必经过教皇同意自愿向法王纳税,同时在同一年,追封腓力四世的祖父路易九世为圣徒(这个我在路易九世篇讲过了)。腓力四世赢得同教皇的第一轮斗法。
1300年,卜尼法斯八世宣布本年为基督教的第一个禧年,在教皇的倡导下,多达20万的信徒前往罗马朝圣,这给罗马教廷带来了大量的财政收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法王对教廷的财政压力,所以教皇对待法王的态度也逐渐强硬起来。
1301年,腓力逮捕了一名主教,并要求教皇撤免其职务进行严办。卜尼法斯八世发布敕令,斥责腓力四世违反教会法中“只有教皇才能审判主教”的规定,并且取消了此前在财政上的让步。
敕令传到法国后,腓力四世勃然大怒,随即将教皇的诏谕付之一炬,转而伪造了一份语气更加专横的诏书。腓力四世利用这个“诏书”成功激怒了法国臣民,法国各阶级上下同仇敌忾和国王站在一起。
在这种气氛下,腓力四世在1302年4月,召开由教士、贵族和市民组成的三级会议,这是法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三级会议。这个三级会议在法国后来的历史上多次出现,每次召开都会对法国乃至欧洲历史的走向产生重大影响,最著名的就是后来的法国大革命。
在会议上,腓力四世利用贵族和市民压制教士,从而获得三个等级的全部支持。三个等级代表分别给教皇写信,申明国王只服从上帝,教皇不得干涉法国内政。
卜尼法斯八世得知法王伪造诏书后,斥责其道德败坏,再度发布《一圣通谕》,重申教皇的权力高于世俗君主,宣布要将腓力四世革除教籍,并预言其不得善终,结果一语成谶,这个一会儿我讲。
腓力四世再次召开三级会议,控告教皇犯有异端、篡位、生活淫荡等罪状。卜尼法斯八世对这些莫须有的指控予以强烈谴责,并决定在1303年9月8日圣母诞生节这天把腓力四世革除教籍。
腓力四世决定先下手为强,于前一日派一队雇佣兵潜入意大利将卜尼法斯八世拘禁,并大加凌辱。虽然后来教皇逃脱了,但仅过了一个月便忧愤而死。
卜尼法斯八世死后不久,腓力四世就支持自己的好友波尔多大主教成为新教皇,称克雷芒五世。1309年,在腓力四世的要求下,克雷芒把教廷从罗马迁到了法国的阿维尼翁,从此开启了长达70年之的“阿维尼翁之囚”的岁月。
在这期间,教廷的大多数红衣主教都是法国人,教皇也对法王唯命是从,成为法王的“御用教皇”,教廷也沦为法国的宗教管理事务局。
剿灭圣殿骑士团没有了教皇的制约,腓力四世就开始放心大胆地对法国境内的教会收税了。但是这样仍然无法填补卡佩王室的财务亏损,腓力四世又将目光瞄向了另外一个资金实力非常雄厚的组织——圣殿骑士团。
圣殿骑士团的故事我之前专门开篇讲过,我再简单唠叨两句。圣殿骑士团是十字军三大骑士团之一,另外两个是医院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
圣殿骑士团刚成立的时候很寒酸,只有9个骑士,他们非常贫困,有的连马匹都没有,只能两个人同乘一匹马,所以骑士团的徽章上可以看到两人同乘一马的图案,但这也为骑士团的覆灭埋下了一个隐患。
后来,罗马教皇承认了圣殿骑士团的合法性,骑士团开始了快速发展,巅峰时期的骑士团达到2万人(大部分都是教士、服从和农人),成了十字军队伍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和其军事力量相比,骑士团的财富可能要更加雄厚。在十字军东征期间,很多人把一些贵重的货物和钱币交给骑士团保管,到达圣地后再到骑士团兑换,形成了早期的银行存汇款业务。
随着实力的壮大,很多欧洲的国王和大贵族也开始找骑士团进行存款和贷款业务。比如英国国王亨利三世一度把王冠上的宝石抵押给了骑士团。
在13世纪鼎盛时期,骑士团年收入能达到600万英镑,而英国国王在自己领地上的收入只有3万英镑,骑士团的富有可见一斑。毫不夸张地说,在当时的欧洲骑士团是仅次于罗马教廷第二富有的组织。
13世纪末,圣地失陷,圣殿骑士团退回欧洲,由于圣殿骑士团是法国人发起的,且大多数是法国骑士,所以他们选择撤回法国。
骑士团回到法国后,只服从教皇指令,不受当地王权节制,对法王的统治造成了严重威胁。除此之外,腓力四世还欠了骑士团一大笔钱,根本无力偿还,反倒是有意将骑士团的巨额财富攫为己有来应对战争带来的财政危机。
之前有教皇的庇护,腓力四世还不敢对骑士团动手。教皇成为阿维尼翁之囚后,腓力四世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开始对骑士团下手了。
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腓力四世下令在法国境内抓捕骑士团成员,理由是亵渎神灵、异端崇拜和金融诈骗,骑士团徽章也被诬陷为骑士团成员搞同性恋,是渎神的行为。
骑士团两千人沦为阶下囚,很多骑士团屈打成招,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对不愿屈服的成员,腓力四世将他们活活烧死。
这一天,巴黎全城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整个天空都染成黑色,仿佛末日一般,从此以后基督教世界便有了黑色星期五的传说和对数字13的忌讳。
1312年,在腓力四世的压力下,教皇宣布解散圣殿骑士团,成立近两个世纪的骑士团宣告覆灭。
1314年,骑士团最后一任大团长雅克·德莫莱被施以火刑。据说,在彻底被烈火吞没前,雅克·德莫莱发出对腓力四世和教皇克雷芒五世的诅咒,请求上帝处罚这两个真正的异教徒,让他们在一年内都暴毙而亡。
神奇的是,雅克·德莫莱被烧死后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克雷芒五世就因病去世。八个月后,身强力壮的腓力四世在打猎时摔伤,随后受感染死去,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纯粹的巧合。
腓力四世在位近三十年,他在位期间,对内镇压不服从的贵族,对外向英德两国用兵,大大扩展了法国王室领地,法国王权力量空前强大,而其囚禁教皇、剿灭圣殿骑士团虽然算不上光彩之事,但也在中世纪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系列强硬的操作,使得腓力四世成为法国乃至欧洲中世纪最传奇的君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