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东乡平八郎认定北洋水师不堪一击——北洋水师输在管理松弛上

清浩谈军事 2024-09-17 16:28:38

今天中午,影视电影频道播放经典老电影《甲午风云》,以纪念130年前今日(9月17日)爆发的甲午战争黄海大海战。

1886年(光绪十二年)8月,清政府派丁汝昌率新购才一年的两大主力舰“定远”、“镇远”访问日本。这两艘铁甲舰是北洋水师的“镇海之宝”,满载排水量均为7335吨,号称东亚第一巨舰;全舰钢面铁甲,最厚处为炮台与炮塔达356毫米,舷侧为305毫米,装甲共重1461吨,相当于日军的一艘巡洋舰的重量;水密隔舱多达两百多个;装备4门305毫米主炮,2门150毫米副炮,3具鱼雷发射管(携带21条鱼雷)。

北洋水师“镇远”号战列舰

当时的北洋舰队访问日本以后,给日本军界和国民极大的震撼,日方叹其为“东洋巨擘”。日本天皇接见了来访北洋舰队主要的军官,同时“定远”、“镇远”向日本民众开放,允许登舰参观。此后,日本一直以此二舰为最大威胁,“视为虎豹”。在当时日本的民间,包括儿童有一种游戏就叫做打“定远”和“镇远”两条舰,他们把拔掉这两颗眼中钉作为其海军发展的重要目标和动力。不过,据说当时有一人却不以为然,这就是“定远”舰管带刘步蟾的英国海校同学、日本东京吴镇守府参谋长东乡平八郎大佐(后来的日本海军元帅),他上“定远”舰仔细观察一番后后,暗自窃喜,很有把握地对旁人说此舰队不堪一击,因为清朝水兵竟在堂堂主炮上晾晒衣裤,炮管里一摸一把灰。

有人会说啦,炮管又不是纸糊的,别说晾晒衣裤,就是晒被子也不至于压弯呀!可是,人家就是通过这样一两件不重视武器保养的“小事”看出你管理不严,纪律不严,因而缺乏战斗力的破绽。

炮管晾衣这一说法取自日本小说《圣将东乡全传》,被田汉当做历史书翻译到了国内,并没有经过考证。

有学者认为,当时北洋海军的舰船,主炮距离甲板高3米,炮管粗半米,根本就没有晒衣服的可能。

但清军的军纪不整,却是被当时的日本人观察在眼中的。

北洋舰队第一次访问日本时,“甲板上放着关羽的像,乱七八糟的供香,其味难闻之极。甲板上散乱着吃剩的食物,水兵语言不整,不绝于耳。”第二次访日时,尽管军纪大为改观,但是军官还是穿着绸缎马褂,裤子看不到裤缝,裤裆露出缝线,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出访的北洋水师官兵

同治年间赴欧考察海军的某官员,曾这样描述西方海军的日常管理:“……每船数百人,终日寂然无声。所派在船分段巡查者,持枪往来,足无停趾。不但无故无一登岸者,即在船亦无酣嬉高卧之人。枪炮、器械、绳索什物,不惜厚费,必新必坚,终日淬励,如待敌至。即炮子之光滑,亦如球如镜;大小合膛,皆以规算测量,故其炮能命中致远,无坚不摧。虽王子贵人,一经入伍,与齐民等,凡劳苦蠢笨事,皆习为之。桅高数丈,缘索以登,必行走如飞。尽各兵之所能,方为水师提督。行伍之中,从无一官一兵,可以幸进”。这就是从严治军,这就是战斗力。

北洋水师初期,曾仿照英、德海军制度,制定了内容详尽、规定严格的《北洋海军章程》,包括船制、官制、升擢、事故、考校、俸饷、恤赏、仪制、军规等十四章,共三万余字。在北洋水师担任总教习的洋员琅威理,是一名优秀的英国海军军官,对官兵要求极为严格,以至于在北洋水师中流传着“不怕丁军门,就怕琅副将”的说法。琅威理上任初期,丁汝昌、林泰曾、刘步蟾等水师首领尚能够服从琅氏的管理,但旧军队陋习根深蒂固的一干将领逐渐就不习惯这种严格的约束,也不能容忍洋人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与琅威里产生了各种矛盾,最终由于赴香港的“撤旗事件”,导致琅威理被迫离任。

自洋教头辞职后,北洋水师管理松懈,纪律废弛,令不行,禁不止,规章制度形同虚设。

例如,《北洋海军章程第二(官制·附船上差缺)》早有规定:“总兵以下各官,皆终年住船,不建衙,不建公馆。”但“琅威理去,操练尽弛。自左右翼总兵以下,争挈眷陆居,军士去船以嬉”;水师提督丁汝昌则在海军衙门所在地刘公岛盖铺屋,出租给中上级军官居住,以致“晚间住岸者,一船有半”。对这种严重违规行为,按《北洋海军章程第十一(军规)》规定:“凡管带官违犯军令,由提督秉公酌拟呈报北洋大臣核办。轻则记过,重则分别降级、革职、撤任。”“凡该船管带之属宫,游击以下守备以上人员,如违犯军令,由管带官随时秉公酌办。轻则记过、停资,重则禀请提督究办,分别降、革、撤任。”

但北洋大臣李鸿章却以“武夫难拘绳墨”为由,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态度。直到对日宣战前一日,他才急电丁汝昌,令“各船留火,官弁夜晚住船,不准回家”。

章程同样规定“倘有酗酒、聚赌不法等事,由管带官一面先行监禁,一面禀办。”但“定远”舰水兵在管带室(舰长办公室)门口聚众赌博,却无人过问;甚至提督也侧身其间:“琅君既去,有某西人偶登其船,见海军提督正与巡兵团同坐斗竹牌也”。

《大清北洋海军章程》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袁昶曾上书朝廷:“闻从前英将琅威理在船教习,约束兵丁水手,管教严厉,技艺颇有可观。自琅去,而兵士、水手无所忌惮,船上一切器械锈糟,日甚一日。”

邓世昌和他的“义犬”的故事人人皆知:当“致远”舰被日舰“吉野”击中后,邓世昌落入海中,他的爱犬亦跳入海中搭救主人,被邓几次推开,最后双双沉入海中。故事虽然感人,但事却蹊跷——狗是怎么到军舰上来的?何况还是在炮火纷飞的战场。当然,遍查北洋海军章程,尚未发现有不准带狗登舰的规定。但是,如果堂堂的中军副将、致远快船管带(巡洋舰舰长)邓大人经常在舰上遛狗,而且上上下下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其管理和纪律可想而知。

北洋海军“致远”舰

满清兵部所定《处分则例》规定,“官员宿娼者革职”,但一些水师官员视章程为儿戏。一次北洋舰队应邀到日本长崎访问,官兵上岸在妓馆闹事,引起事端。事后李鸿章不但不处理,还说“武人好淫,自古而然。只要彼等追求功名,自可就我绳尺。”如此,“每北洋封冻,海军岁例巡南洋,率淫赌于香港、上海,识者早忧之”。

《钦定兵部处分则例》

平时尚且如此,战时就更不用说了。在北洋舰队最为艰难的威海围困战后期,这支“精锐”部队几乎是军纪全面崩溃。“来远”、“威远”两舰被日军鱼雷艇夜袭击沉,“是夜来远管带邱宝仁、威远管带林颖启登岸逐声妓未归,擅弃职守,苟且偷生”;“靖远”舰在港内中炮沉没时,“管带叶祖圭已先离船在陆”;“北洋海军医务人员,以文官不属于提督,临战先逃”,“洋员院长,反而服务至最后,相形之下殊为可耻”。1895年2月7日,日舰总攻刘公岛。交战之中,北洋海军十艘鱼雷艇及两只小汽船在管带王平、蔡廷干率领下结伙逃循。结果“逃艇同时受我方各舰岸上之火炮,及日军舰炮之轰击,一艇跨触横档而碎,余沿汀西窜,日舰追之。或弃艇登岸,或随艇搁浅,为日军所掳”。一支完整无损的鱼雷艇支队,在战争中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这样丢脸地毁灭了。

刘公岛旗顶山炮台旧址。该炮台原配置24厘米炮4门,由总兵张文宣指挥护军驻守。

更为严重的是,最后竟发展到集体投降甚至哗变的地步。“刘公岛兵士水手聚党噪出,鸣枪过市,声言向提督觅生路”;“水手弃舰上岸,陆兵则挤至岸边,或登舰船,求载之离岛”;“哨兵已不在岗位,弁卒多离营垒”;刘公岛炮台守将张文宣被兵士们拥来请降;“各管带踵至,相对泣”;众洋员皆请降。面对这样一个全军崩溃的局面,万般无奈的丁汝昌“乃令诸将候令,同时沉船,诸将不应,汝昌复议命诸舰突围出,亦不奉命。军士露刃挟汝昌,汝昌入舱仰药死”。只敢露刃向己、不敢露刃向敌,北洋水师的军风、军纪到这个地步,真是自毁长城,这样的军队不灭亡是没有道理的!

在黄海海战开战后,英国驻华公使欧格纳给本国政府汇报时说:“中国军队虽然在数量上较日本有相当的优势,但训练方面尤其是管理方面远不及日本。无远见和缺乏军事知识的中国当局,将面临着海军舰队被彻底摧毁的危险。”事实证明这个英国人确有见地。亲历战斗全过程的洋员泰莱对这支舰队评论如下:“如大树然,虫蛀入根,观其外特一小孔耳,岂知腹已半腐”,可谓切中要害之语。

北洋水师的教训告诉我们,一支管理不严、纪律不整、作风不硬的军队,装备再好,也是打不了胜仗的。只有靠严密的组织、严格的训练、严谨的作风培养出来的军队,在关键时刻才能拿出顽强的整体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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