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雀儿倒在了拼命的路上，我们看着大雀儿的生命一点一点地逝去，长叹一声，关掉电视，一转身自己也踏上了大雀儿的那条路。“肺宝为多多守边疆”也是如此。或许我们都被生活困住了，为了孩子看病上学，为了房子车子，甚至是所谓成功，付出了太大代价，就像被卡在大时代齿轮中的卓别林，一圈圈被裹挟而去，挣脱不得。

文 | 陈海洋

电视剧《装台》里的“大雀儿”，或许大家还记得。

除了一身力气，几乎一无所有，白天跟着刁大顺一起装台，晚上还要整晚给人拉石头，三轮车、电冰箱什么的，都是肩上一扛说走就走。

《装台》中的大雀儿

剧中，这个憨厚义气的大雀儿在两次突然昏迷后，猝死在美轮美奂《人面桃花》的舞台上，让许多人瞬间泪目。

很多人都没想到，2021年爆出的第一个大瓜，就是一个现实版的更年轻的“大雀儿”。

2020年年底，一个陕西渭南女孩，22岁。

突然猝死在千里之外新疆乌鲁木齐大雪纷飞的街头。

01

2021年1月3日晚，网上有人爆出：12月29日，著名社交电商平台“拼多多”一位22岁的女员工加班到凌晨1点半，在下班途中突然晕厥倒地，抢救无效去世。

西安邮电大学

根据网上信息，这位女孩生于1998年，2003年从陕西渭南高级中学考入西安邮电大学通信工程专业。“很漂亮，喜欢唱歌”，参加过学院十大歌手的比赛，还上过《中国好声音》西安赛区舞台，并且还是“切尔诺贝利乐团”的主唱。

她参赛时写下的座右铭来自《海阔天空》：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退缩，更精彩的活。”

2019年7月，她入职拼多多。起初的工作地点在上海总部，大约于2020年11月中旬奔赴新疆，负责乌鲁木齐地区的“买菜”业务，工作软件签名为“肺宝为多多守边疆”。过着号称“11116”（每天11点上班、11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的生活，直到一个多月后倒在街头。

此事一经曝光，很快在网上被炒热。广大饱受资本家“996”压迫的各路“打工人”立即群情激愤，对拼多多口诛笔伐。

每次有一条生命逝去，总会带起来一波热度。拼多多装死不发声，多半是秉承了“中国网民的记忆只有三分钟”这一理念。这三分钟的热度一过去，热搜榜状元可能就换成了隔壁张骡子家养的狗生了五胞胎。

不过，这次还真不一样。

很快，在各个网络平台上，“拼多多女员工猝死”逐渐发酵成热门话题。

就在1月4日早上8点左右，在知乎“如何看待网传拼多多员工加班后猝死一事？”这一问题下，有人发现了一个被认证为“拼多多官方账号”的回答：

“你们看看底层的人民，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我一直不以为是资本的问题，而是这个社会的问题，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你可以选择安逸的日子，但你就要选择安逸带来的后果，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努力的，我们都可以。”

估计大家都能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你自己选择的加班到半夜的，我又没逼你，怎么还赖到我头上了？

资本的冷酷和某种弦外之意，在短短不到一百字里，让人心里堵得慌。

虽然此条不到半分钟就被秒删，但已经有不少手速快的网友保存下了“证据”，很快，该回答的截图就开始在网络上疯狂传播。

“拼多多”答复的截图

拼多多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此举干脆亲手给怒火中又倒进了一桶95号汽油。

冷血、没有人性、没有同情心、甚至还有公开对抗劳动法，居然还如此颐指气使、理直气壮，你拼多多的后台是刚玉还是金刚钻做的，有那么硬？

02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拼多多还想“冷处理”，怕是也做不到了。

拼多多官方回应

1月4日晚上，拼多多终于正式对于“员工猝死”一事表了态，这个拿锤子便笺发布的文案到处都透着一股子电线杆上随处可见的小广告气味：

先是表示此事完全属实，接着就是一系列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全部内容用“假大空”仨字就可以概括，对于女孩是否真的过劳死，死因是否与拼多多畸形的加班制度有关，只字未提，只是一味“心如刀绞”。

而真正耐人寻味的内容还在底下，先是称“征得了家属的同意”，发布了一张据说是死者父亲的朋友圈截图：

截图中“删除”两个字可以看出，这就是这位父亲自己截的图。

女儿都不在了，发完朋友圈刚刚两分钟，就“迫不及待”地截图发给拼多多，帮拼多多洗白？如果不算危机公关，至少也不近人情 ，不符合一个刚失去22岁女儿父亲的正常反应。对公司的感谢也来得太及时？

除此之外，拼多多还不忘严正声明：网上流传的那幅知乎截图是谣言、不实信息，是在抹黑拼多多阳光伟岸的公众形象，要求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否则咱们直接律师函见。

刚刚过去的2020年，我们经历的从群情激愤到哭笑不得的“神反转”已经太多了，难道2021年刚翻篇，这就又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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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网上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知乎突然出手。

知乎官方发布的声明

知乎不仅明确了“拼多多”的账号确系经过严格的官方认证，还完整重复了一遍其回答的内容，并且还原了其自行删除回答的操作，时间精确到秒，简直把整个“作案”过程都完美重演了一遍。

知乎的这一刀，砍得既快又稳还狠，直接精确地命中了拼多多的大动脉，一句“拼多多自行删除了上述回答”让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拼多多的一大口老血喷出来了。

随即，拼多多捂着已经肿得老高的腮帮子再次出来发布声明：

知乎上的答案是合作供应商的员工发的，虽然用的是拼多多的账号，但只代表他个人的观点。这回为了印证自己所说情况完全属实，拼多多甚至还在声明中附上了那位李姓“供应商员工”手写的情况说明。

拼多多道歉声明

自己干了上不得台面的事，“声明”一通撇清关系，最后把锅甩到“临时工”的头上，这套操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果然“编外人员”虽然迟到了，但终究没有缺席。

谁知拼多多前脚刚发了道歉声明，后脚马上又有人透露出来一些“小道消息”：

声称拼多多的公关负责人都是阿里那边的出身，因为存在所谓的“敬业协议”这一层关系，他们一直穿着“合作供应商”这身马甲负责拼多多的公关。

所以说，这个“合作供应商员工李某某”的真实身份，其实还是拼多多内部的人员，根本洗不脱。

当然，这到底是真是假，除了“李某某”自己之外，其他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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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台》中的“大雀儿”，虽是虚构人物，但他的经历折射到现实生活中，就是无数被巨大的生存压力压折了腰的底层草根的缩影。

只要放眼一看，你看到的都是无数的“大雀儿”为生计东奔西跑的身影。想要活下去，只能以透支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大雀儿倒在了拼命的路上，我们看着大雀儿的生命一点一点地逝去，长叹一声，关掉电视，一转身自己也踏上了大雀儿的那条路。“肺宝为多多守边疆”也是如此。

或许我们都被生活困住了，为了孩子看病上学，为了房子车子，甚至是所谓成功，付出了太大代价，就像被卡在大时代齿轮中的卓别林，一圈圈被裹挟而去，挣脱不得。

据央视报道，中国每年约有60万人过劳死，已经超越了日本，成为世界过劳死“第一大国”。拼多多这位女员工，只是2020年的最后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36岁的华为工程师，从2017年1月到2018年10月，整整22个月都没有休过一天假。最终于2018年10月18日在肯尼亚过劳死，身后留下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25岁的哈工大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成了无人机知名品牌大疆公司的程序员。由于长期脑力活动过载、作息时间不规律，2018年12月8日突发心脏骤停离世；

2020年12月4日，国美一个27岁的员工在一分公司的“年终誓师大会”中猝死。据其同事透露：最近一段时间，他被安排了两个岗位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每天加班是常态，作息也极不规律。法医鉴定其死因为“过劳死”；

“大雀儿”的名单里，还有44岁的春雨医生创始人兼CEO张锐、36岁的御泥坊原董事长和淘宝网湖南商盟创始人之一吴立君、35岁的著名演员高以翔、26岁的浙江邵逸夫医院规培医生陈德灵......等一长串名字。

只要没干死，就往死里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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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最新消息是：1月4日下午5时左右，上海市劳动保障监察部门已介入此事，开始着手调查拼多多的劳动用工情况。并因此又带起了一波关于“猝死”、“加班”、“压力”、“996”、“劳动法”、“过劳死”等热词的讨论。

如今这个社会，“猝死”这个概念，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年轻人越来越近。

作家仓土在小说《李逵日记》里写了一句狠毒大实话：

别羡慕那些比你优秀还比你拼命的人，因为他们最后大概率都会死在你前面。

但仔细品一品，又感觉别是一份滋味在心头。

这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人，出身985、211的名校，还没毕业就被大企业双手奉上高薪合同敲定，年薪动辄六位数甚至七位数。

但如果告诉你，他们在人后的玩命，你又会作何感想呢？所有倒下的人，在他们最后倒下之前，都认为这事儿不会落在我头上，再坚持一下就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或许，这世上为了金钱和事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敢死队员，太多了。

但是，生活中健康永远才是第一位的。“有命挣钱，没命花钱”绝不能成为一种常态。拼多多也好，其他的什么平台也好，是让你拼团用的，而不是让你拼命用的。

2021年，新年新气象，不需要什么气壮山河的响亮口号，只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人生在世，永远比挣钱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