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物传记《高志远传》第二部《高志远》第二章华北人民武装自卫会
高志远画像
3.冀东抗联总司令（下）
1993年6月出版、在李运昌所作的《序》 中称为“作者的创作态度是认真的，表现的主题是严闹的，运用的手法是多样的大胆的”，“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终于产生了第一部描写冀东起义的长篇小说，值得庆幸”的陶瑞庚的长篇小说《冀东大暴动》，则在第一章第3、4节描写：
“滦县多余屯，一个从外乡来的弹弦子说书人，在夏夜的打麦场上，摆上书摊，弦子一响，说起了《水浒》。第一段说的是林冲发配，无意中骂了高家祖宗。乡绅高志远一怒枪毙了说书人。
高志远家资丰厚，有两顷土地，三处房产，四个店铺，在天津开设一家鞋帽庄。好事的人考证过他是北宋高俅的第十八代孙。尽管他的祖宗给苏轼当过书童，端过尿盆，他也不以为耻，常常在人前夸耀列祖列宗光彩的历史。只恨那个叫施耐庵的杂种胡编了《水浒传》，骂高俅老贼。因而，高志远在他的故乡明令焚毁《水浒》。也真有不怕死的，敢在土皇帝的头上动土。
诚然，杀一个说书人比杀刘佐周显得得心应手。
刘佐周不是凡人，他是战区保安队第三总队长，驻滦县的军政要人。1935年的夏天，刘佐周到唐山接受日军川令，回到滦县，下火车之时，马弁成群结队，保镖前呼后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半是防卫，半是抖威风。严密的军事防守，并没有防止住高志远秘密潜入滦县车站，执行刺杀刘佐周的使命。
滦县火车站，京东的大站，东临滦河，北靠燕山，南是滦县县城，只有西面有广阔的青纱帐，是理想的退路。站内戒备森严，站外人群熙熙攘攘。西瓜摊前的叫卖伴着呱呱的驴叫，戴着蘑菇头式草帽的农民和打着洋伞的日本女人攀肩错股面过。铁路的围墙上刷着仁丹、强肾壮阳大补、专洽妇女病便方等类广告。路口一家白面馆门楼上矗立着裸体女人的画像，招揽吸毒的过客。当今是由长袍子马褂水烟袋向着墨镜和皮夹克转变的时代。高志远脱掉旧装换上时髦的墨镜和茄克式单衣，闪身进了这家吸毒馆，靠窗坐下。他无心品尝这家海落因的成色和质量，先要了一壶江南龙井，呷了一小口，隔窗向外朓望，这里是搞暗杀的理想地点。刘佐周出了火车站必定骑马到城里，这里是必路之路。高志远的枪法，远近闻名，指哪打哪，说打你眼睛，绝打不了你的眼眉。这一回刘佐周必定是枪响人亡的。那时，他的保镖会不加思索地捣毁这家日本浪人开设的毒馆，一举两得。不觉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马到成功的微笑，获得了瞬间的喜悦、满足和陶醉。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刘佐周的随从们挥着马鞭轰赶路上的人们，打开一条通道。刘佐周骑着高头大马，颠哈颠哈地走过来。也许他没有想到他的死对头高志远的枪口正瞄着他的脑壳，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死亡的门坎。
刘佐周保安队的坐骑新挂的铁掌，踏着河卵石铺的路面，发出阴森的令人生厌的呱哒呱哒的声响，四只马蹄执意叩开死神的大门，一步一步地走近高志远瞄着刘佐周脑壳的枪口。大队人马穿街而过，却没有发现刘佐周的影子。高志远焦灼地暗骂自己傻老婆等汉子。那个诡计多端的刘佐周也许布下圈套，明面上虚张声势，穿便衣悄悄离开火车站，人不知鬼不觉地溜之乎也。于是高志远付了茶钱，走出了吸毒馆探探消息。他边走边张望车站的方向，迎面碰上一个卖烧鸡的，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车站不让进，我的鸡卖给谁？’高志远灵机一动拉住那卖烧鸡的说：‘掌柜的，怎么回事？’
‘火车还没进站，先把我轰出来了，你看我这鸡卖给哪位老客？’
‘好，你的鸡我全买了，跟我来！’
高志远带那人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扔给卖鸡的十倍于鸡价的五元大洋：‘连你的篮子也买下了，我们再交换一下衣服！’
卖鸡人惊诧地瞪着傻乎乎的双眼，庆幸自己修好积德遇到贵人下凡，便乖乖地顺从着高志远一个接一个的指令。
高志远从那个僻静的小巷走出来的时候，身穿一件油污的抹成灰色的短衫，腰间紧系一条毛蓝色的长带，戴一顶遮住眼眉的破了边儿的草帽。左肘挎着个扁形的柳条篮子，里边三只醇香四溢的烧鸡。他混在人群里从出站口向里边张望，寻找下手的机会。从西开来了一列火车，在泄气似的吱吱长音中停下来。他从木栅栏的缝隙发现了刘佐周前呼后拥地走下火车的三层台阶，从出站口大模大样地走山来，飞身上马。高志远喜出望外，右手从篮子里的烧鸡下边坤山左轮手枪：‘老总，买只鸡吧！’朝着那个鹤立鸡群的圆鼓鼓的头颅，噹噹就是两枪。
……”
“高志远摊开刺杀刘佐周的双手表达他要当冀东抗日联军司令蓄意已久的欲望。这年5月，华北人民武装抗日自卫会在天津法租界基泰大楼秘密召开的军事会议上，他拿鞋子敲打桌子，发泄他这种望的强烈程度和鞋子散发的脚臭味一样强烈，刺杀刘佐周成功是他要当司令的最新投资。在这个权柄问题上，洪麟阁先生同他结成联盟，给自卫会的头头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原来自卫会集体决定，冀东抗日联军司令由李运昌担任。他是黄埔军校的第四期毕业生。大革命时期带过兵，有学问又有经验，是合适的司令人选。可是，会议上发生了针尖对麦芒的撕破情面的公开分歧，洪麟阁蓄意把乐意当司令的高志远推上司令的宝座，跳着脚：‘在冀东谁最革命？ 翔云兄！在冀东最有威望的是谁？翔云兄！李运昌比得了吗？ 见了鬼子他就跑！ 翔云兄，当仁不让，君子也！’差点骂娘。
会议态势的发展逼着李运昌走到一个抉择的门坎。对孔夫子‘当仁，不让余师’的信条他也背得烂熟，可是，李运昌不赞成搞暗杀的恐怖主义。杀一个小小的刘佐周就要当司令，杀了天皇还不要当总统？把革命看作暗杀是对革命的亵渎，比‘人之初，性本善’的启蒙哲学还要肤浅。
李运昌沉思片刻，做出了具有战略眼光和慈善家心肠的抉择，用他非凡的政洽智慧推进了冀东抗日游击战争。”（见阎瑞庚《冀东大暴动》，重庆出版社，1993年6月第一版，第16-20页）
而“于1931年1月到冀东”，“从那时起我成为冀热辽抗战的一员，直到日本投降 (以后又留在冀东6年)”的娄平在所著《冀热辽人民抗日斗争简史》一书中，却有与《李运昌回忆录》、《李运昌》、《冀东大暴动》等书截然相反的载录。娄平记：华北人民武装自卫会“决定发动起义和建立华北抗日联军第三军区，由高志远、李运昌、洪麟阁任正副司令。”“抗联由高志远、李运昌、洪麟阁各率一路：高志远在滦南起义，为第一路，高兼司令，自卫会派王仲华指导；李运昌在丰、滦、迁、遵、蓟等县起义，为第二路，李兼司令、胡锡奎为政治主任；洪麟阁在遵、玉边界起义，为第三路，洪兼司令、杨十三为政治主任，自卫会派李楚离指导。”（见娄平著《冀热辽人民抗日斗争简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年3月第2版，第12-14页）
秦戈所著《冀东抗联司令高志远》一书，亦有与《李运昌回忆录》、《李运昌》、《冀东大暴动》等书不同的载录。秦著《附录·娄平访谈录》记：“1994年12月13日14:00-15:30分”，秦在“天津市南开大学家属楼娄平家”，登门向时任南开大学副校长、党组书记的娄平“请教几个问题”，其中“第四：高志远任冀东抗日联军的总司令一职是由谁确定的”。
娄平回答：
“今天我按多年来搜集的材料，郑重地说：组建抗日联军，是国共两党及无党派人士共同的决定，不是某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按当时的实情是：国共两党虽然合作，还是各揣心眼，谁也不愿意服从对方，而高志远是民主人士，这是选择高志远当总司令人选的第一个有利条件；第二高志远于1935年2月已发动过武装起义——马城起义，那是冀东大暴动的预演，后又刺杀了大汉奸刘佐周，在冀东威望甚高；第三高志远有一定的武装实力，这是时任河北省委书记的马辉之讲过的，而国共两党在冀东还没有像样的武装；第四高志远是华北人民武装自卫委员会的领导成员之一，李运昌本人不是华北武装自卫会的委员，而成立的抗日联军隶属于华北人民武装自卫委员会；第五中共河北省委认为王仲华与高志远的关系非同一般，高志远最听王仲华的话，中共河北省委派王仲华任华北人民武装自卫委员会的主要领导成员兼统战和军事部长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时中共河北省委是遵照刘少奇的指示办的，同时认为：将组建的抗日联军就是准八路军，而高志远虽然没入共产党，但也没入国民党，所以把他不但做为统战对象，更做为准共产党员来看待，王仲华是事先征得了刘少奇与中共河北省委的意见，针对当时国共两党当时的情况，才提出来推举高志远任抗日联军总司令的，一经提议马上获得一致通过。冀东的洪麟阁和杨十三也是华北人民武装自卫委员会的领导成员之一，而李运昌连华北人民武装自卫委员会的委员都不是，所以不可能内定他为抗日联军单司令。”（见秦戈《冀东抗日联军司令高志远》，第43-46页）
秦著《附录·我与王柯的三次谈话》记：秦戈“于1994年完成了论文《冀东抗联司令高志远》”，“同年，中国现代史学会华北区第四次学术讨论会在河北省保定市召开”，“宣读了《高志远》这篇论文，与会同仁认为史料准确，论据充分。”“回津之后，我非常想找一些冀东大暴动的亲历者看看这篇拙作，提出些意见，以利论文更加完善。听说天津市有一位叫王柯的离休干部，而且一家子都参加过冀东大暴动，于是我就通过关系找到了王柯同志”，并与王柯进行了三次谈话。
“第三次谈话是关于云献智为李运昌写的传记《李运昌》一事，王柯发了一番感慨，他说：‘如果李运昌不让云献智给自己宣传，李运昌在冀东乃至冀热辽仍然是首屈一指的领导人，有功不假，但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使冀东乃至冀热辽的老干部甚为不满。还听说当年八路军第四纵队留在冀东的老干部们也有意见，他们纷纷找中央组织部和宣传部反映，使李运昌挺尴尬，受到严厉的批评，并让其收回《李运昌》，一并销毁。我也正赶着写批判《李运昌》的文章呢......’”（见秦戈《冀东抗日联军司令高志远》，第38-41页）
至于阎瑞庚的《冀东大暴动》，因是“小说”，自可任作者纵笔挥洒，毁誉由之。然而，原中共滦南县委党史办公室主任田益庭记：“阎某的大作一问世，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多余屯的高氏家族及许多当年的高志远的部下欲对阎某提起公诉，要求收回他的大作，给高家恢复名誉。”（田益庭《孤胆杀汉奸、舍家去抗日——高志远“叛变案”的研究和辨析》，见《魂系冀东》，第186页）
共产党员——李运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