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龄写《出塞》的时候大概未曾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但使龙城飞将在”,竟能让后人为此争论了长达千年之久。
这事儿得从卫青和李广说起,一个是被匈奴人恨得牙痒痒的汉朝战神,一个是在民间故事中百步穿杨的悲情英雄,偏偏都跟“龙城”“飞将”沾那么一点边儿。
卫青这一辈子最为光彩照人的一仗,便是在公元前129年之际,奇袭了匈奴的圣地龙城。他率领着大约一万来人,深入草原的腹地,竟然将匈奴用于祭天的场所给掀翻了。
史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龙城大捷”,而且匈奴俘虏居然抓了七百多之多,这样的情况在汉匈交战的初期,可着实是头一遭呢。
但有意思的是,在同一场战役里,李广却栽了大跟头,他所带的那路人马,被匈奴给包了饺子,而且自己还当了俘虏,最后竟然靠装死这种方式,才得以逃回来。
要论实际战绩,卫青这仗算是给汉军打出了威风,可要说民间声望,十个卫青加起来都比不过李广。
司马迁于《史记》当中将李广描绘得,就如同武侠小说的主角那般,那箭啊竟能射穿石头,仅以百骑便能击退敌军,就连匈奴人都称其为“飞将军”。
这外号听着挺拉风,可细细琢磨那战绩,李广这一辈子呀,就没怎么打过几场特别漂亮的仗,而且最后一仗,居然迷了路,误了军期,最终抹脖子自尽了。
王昌龄写诗的时候,离汉朝都过去七八百年了。
盛唐那会,边塞诗人写打仗,而且跟现在人写武侠差不多,其实都讲究个气势犹如彩虹般绚烂。
头两句“秦代的明月,汉代的关”,把时间与空间全都拉开了距离;而后接着的“龙城飞将”,如果仅仅指某一个特定的人物,其实有些狭隘小气了。
您想啊卫青的龙城之战是实打实的胜仗,可李广的“飞将军”名头更响,老百姓听着带劲。
诗人要的是那个横扫千军的气魄,管他历史上谁真谁假。
就像现在拍古装剧,非得将霍去病和岳飞,一同聚集起来去攻打匈奴,而且这样的话,观众看着很是热闹就满足了。
教科书上写注释的先生们也犯难。
照着文学意境去走的话,那肯定会选择李广——他的故事充满了传奇性,而且非常强烈,学生在背诵诗歌的时候,还能够听到两段关于他的典故呢。
可较真的历史老师不干了:李广跟龙城八竿子打不着,卫青才是正主儿。
这事儿搞得挺麻烦,教材编委会处于很为难的境地,最后干脆采取了敷衍了事的做法,有的版本写李广,有的在后面加上一个逗号并注明“有一种说法是卫青”。
其实换个角度去想,王昌龄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把那些分得那么清楚。
唐代诗人运用典故,就如同炒菜时,添加调料那般。卫青的“龙城”属于这道菜的关键原料;李广的“飞将”仿佛是用于提鲜的配料。而且稍微搅拌一下,整道菜的味道就变得,越发浓郁了。
您看杨炯写“铁骑绕龙城”,这明显是在用卫青的那个“梗”;而且高适念叨“至今犹忆李将军”,这其实也是在给李广“抬轿子”。
要论实际贡献,卫青把河套平原收回来,而且在阴山脚下修了朔方城,这样的话才真可谓“不教胡马度阴山”。其实他的功绩非常显著,反倒为汉朝的边疆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捍卫了国家的安全。
可老百姓就爱听李广射箭穿石头的段子,谁在乎他到底打赢过几场仗。
这事儿说到底是用历史的尺子去丈量文学的布,无论怎么量,都不符合那既定的路子。
卫青在史书中,稳稳地坐于名将的交椅之上,可在诗歌里头,需要的是那样一种能够让匈奴听闻便心生畏惧、胆战心惊的符号。
李广憋屈了一辈子,不过说真的,反倒在诗坛混得风生水起。
就像现在人说起三国,打仗厉害的曹老板总不如哭哭啼啼的刘皇叔招人疼。
王昌龄此两句诗,妙处在虚实之间。若你非得去较真“龙城飞将”究竟是谁,反而辜负了诗人的一些心思;其实他并非真的期望某位古代名将复活,而是借着汉朝的威风,给守边关的唐军将士稍微鼓一鼓劲呢。
千年之后再回头看,卫青的军功,以及李广的传说,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成了中国人心里那道,永远都不会坍塌的边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