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末年,当北方陷入“五胡十六国”的混战时,西南的巴蜀大地也暗流涌动。义熙元年(405年),一支本应东征桓玄的益州军队突然调转方向,剑指成都。队伍最前方,被捆在舆车上的参军谯纵满面愁容——这位巴西郡(今四川阆中)出身的军官,即将成为一场意外兵变的牺牲品。
谯纵的崛起充满戏剧性。作为益州刺史毛璩麾下的参军,他本奉命率氐族士兵东征桓楚。但蜀地士兵不愿离乡,副将侯晖趁机煽动兵变。当哗变士兵将谯纵推举为首领时,这位以谨慎闻名的军官竟选择投江明志,却被渔网捞起。《晋书》记载,士兵们将五花大绑的谯纵架上舆车,一路高呼“谯王”杀回成都。
成都城破之日,刺史毛璩满门被屠。望着血染的刺史府,谯纵深知已无退路。他建立西蜀政权,却始终以“成都王”自称,始终未敢称帝。这个细节,透露出这个意外君主的复杂心境。
谯蜀八年(405-413年),成为巴蜀难得的平静岁月。谯纵废除毛璩时期的苛政,减免赋税,鼓励农桑。面对北方胡族政权与东晋的拉拢,他始终坚守中立。唐代史学家李延寿评价:“纵性宽和,蜀人安之。”在剑门关与白帝城的双重屏障下,蜀地百姓暂得喘息。
但这份安宁注定脆弱。义熙九年(413年),东晋大将朱龄石率军伐蜀。晋军佯攻内水(今沱江),实则从外水(今岷江)奇袭成都。谯纵困守孤城,最终在祖庙前自缢。随着谯蜀覆灭,巴蜀再次卷入南北征伐的漩涡。
谯蜀的兴衰犹如一面镜子:剑门天险既能拒敌,也易滋生偏安心态。王夫之指出:“恃险愈甚,其亡愈速。”虽得蜀人爱戴,但困守一隅终难持久。当刘裕大军压境,缺乏战略纵深的西蜀瞬间崩解。这个汉人政权既未参与北方胡汉纷争,也未卷入南朝门阀倾轧,却在历史洪流中黯然退场。
成都武侯祠的柏树依旧苍翠,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诸葛亮与刘备塑像的阴影里,曾有一个叫谯纵的巴西儿郎,用八年时光书写过巴蜀的另一种可能。当我们在三星堆的神秘面具前驻足时,或许该记得:这片土地的故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曲折丰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