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时,师兄在所有人的面前说我是他此生唯一的虞姬。
我忍不住向师兄表白,却遭他拒绝还被他大骂恶心,要跟我断绝关系。
可我死后,他却抱着我的尸体不肯撒手,哭红了双眼演出结束时,师兄在所有人的面前说我是他此生唯一的虞姬。
1.
我和师兄莫贺都是非遗文化的传承人,这是我们一起学习京剧、一起上台演出的第十年。
演出结束,几个小姑娘跑到莫贺跟前,激动地询问他,和我是否是一对。
我听见莫贺温柔地回应:
“小年啊,他是我此生唯一的虞姬。”
几个小姑娘尖叫起来,我的心也跳得飞快。
可回了后台后,莫贺瞬间便变了脸,满脸厌恶的看着我:
“别误会,刚才只是为了炒作,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这种恶心的同性恋扯上关系。”
我仿佛是被人泼了盆冷水,一下冷静下来。
也是,他直男且恐同,当然不会喜欢我。
不知是谁打开的电视机,里面正在播着新闻——
“近日,我市频频发生凶案,望各位——”
莫贺不耐烦的关了电视,我强忍着心下酸楚回答:
“我知道的,师兄。”
可莫贺似乎是不满意我的反应,看着我嗤笑一声: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就算有哪天你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明白吗?”
看着莫贺半点不愿和我多待、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身影,我苦笑了下。
莫贺是真的很讨厌我,以后我会尽量离他远点的。
可我没想到,根本谈不上离得远,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因为,当夜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就遇害了。
彼时我拼了命的挣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拨通了莫贺的电话。
可还不等我说出求救的话,电话那头传来他急速且不耐烦的声音:“你TM烦不烦?我很忙,没事少给我打电话!”
转眼电话那头只剩串“嘟嘟嘟”的忙音,我颓然地松了手,手机便掉落在地。
绝望里,歹徒满是恶意的声音传来:
“还是个同啊?”
于是他一手拿着匕首抵在我的心脏处,一手毫不犹豫的撕扯我的衣服。
我不爱哭,可此刻眼泪却忍不住大串大串落下。
我拼了命的求救,可此处地偏,又是个夜晚,没人会来救我……
等一切结束时,我像个被玩坏的破娃娃被丢在垃圾桶边,那歹徒许是怕我死的不够透彻,那把带血的匕首再次往我的心脏里插去。
彻底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我的脑海里闪过《霸王别姬》中的小曲:
霸王别姬,百转千回,是爱,是恨,是别离……
2.
死后的第二天,我化作魂魄飘荡在莫贺身侧。
在看见他凌晨五点回到戏团并敲响师傅房门时,我心痛中又夹杂着丝丝难以置信的迷茫。
师傅居然也没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莫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师傅揽进怀里,他满脸的烦躁在那一刻舒缓下来:
“师傅,到底什么时候能跟我公开关系,程礼昨儿晚又给我打电话了,真是烦死了!”
几乎是一瞬间,我瞪大眼睛瘫坐在了地上,再没有半点力气。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所以才会看到这么荒唐的一幕。
莫贺不是说他最讨厌同性恋吗?他不是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恶心的同性恋的吗?
有什么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会儿是后台里莫贺将师傅挡在身后,满脸不耐的问我来干什么;一会儿又是师傅面泛红光,趁我们不注意时狠狠的瞪了眼莫贺。
我恍惚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原来莫贺不是讨厌同性恋,只是讨厌我啊……
师傅回抱他:
“忍忍吧,那孩子从戒同所里出来都没放下你,想必是对你情根深种的,要是知道我俩在一起了,我怕他受不住。”
莫贺嗤笑:
“他说戒同所你就信?那地方还上过新闻,说是打着戒同所的名号实际上就是个折磨人的地方,进去了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我说的是真的,可莫贺显然不相信我。
即使是成了魂魄,听到那三个字的我全身依旧止不住的抽搐。
那时莫贺对我说:
“你的存在、你的喜欢都让我感到恶心!想不打扰我,要么去死,要么就证明你不喜欢男人了。”
我问要怎么证明我不喜欢男人,他带着嘲弄地语气给了我三个字:
“戒同所。”
于是,恰逢剧团休假日,我傻乎乎的进去了……
整整三个月,我在里面受尽折磨,以至于后来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得不靠药物来维持心理健康。
后来这戒同所上了新闻,我才得知里面关的上百人中,逃出来的唯有我一人。
从戒同所出来的那天,我浑身不见一块好皮,但那时的我想,这都是值得的。
可现在看见莫贺对师傅满心满眼的爱意,我觉得那时的自己像是成了个笑话。我连带着我那片真心,都是笑话。
他们没能温存太久,便到了该准备上台的时间。
我听见莫贺满是厌恶的说:
“又得去跟他演《霸王别姬》了,每次都恶心死我了,偏偏跟他演的这个最火,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凄惨一笑。
心想,师兄啊,这回如你所愿。
3.
从我和莫贺演绎《霸王别姬》以来,人人都夸我们是当世霸王虞姬,天生一对。
每每巡演,我们的《霸王别姬》总是备受欢迎,莫贺更是借此吸粉无数。
此次也不例外,有狂热的粉丝追到了后台:
“莫贺!小礼呢?我真的超喜欢你们俩!你们一定要搭一辈子的《霸王别姬》啊!!”
我看见莫贺神情一变,但在粉丝面前却还是笑着点头。
粉丝一走,他便瞬间变了脸色,脸色分外难看的拨通了我的电话:
“程礼!现在还不来??你这又是在玩哪出?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好久,才说:
“不好意思,这是我在垃圾桶边上捡的部手机,你是失主的朋友吗?失主可能是遇害——”
那人没能把话说完,便被莫贺一把打断:
“就算是编也编个像样点的谎吧?我不管你是程礼的谁,告诉他,他今天要是赶不来,以后就都别来了!多的是上赶着给我演虞姬的人!!”
我苦笑。他不仅仅是讨厌我,甚至是讨厌和程礼这个名字沾上关系的所有人。
师兄啊,从此你的霸王自由了,你可以选择你自己想要的虞姬了。
这场戏最后是师傅和莫贺上场完成的。
有粉丝不满的嘟囔了句:“这虞姬谁啊,怎么抢小礼的位置啊?演得什么玩意儿!”
就这么一句话,向来对粉丝有求必应、从不黑脸的莫贺发了火:
“你要是不想看可以出去!”
被他护在身后的师傅扯了扯他的衣角:
“算了,她说得对,无论是从身形上,还是从外貌上,你和小礼都是要更搭些的。”
莫贺冷笑:“那又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
倘若是从前的我听到这话必然是要心痛半天的,可许是这两天遇到了太多事,此刻的我只是有些轻微的难受。
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不爱你的人,不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爱你。
4.
一连三天,每场的《霸王别姬》都是由师傅和莫贺来演绎,借着演戏的由头,他们好一番亲热。
师傅和我身量相仿,他穿着我的戏服。莫贺也不似和我对戏时的厌烦不耐,我不知道我和莫贺对戏时是怎么样的,可师傅和莫贺对戏时,二人眉眼间皆是情谊。
而莫贺和我演出时,除却必要的排练,他每次都离得我远远的。
我自嘲一笑。爱和不爱还真是显而易见。
师傅笑着说:“对比当年,你如今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莫贺笑着搂住他:
“那也是师傅教的好,师傅要是从此都和我搭《霸王别姬》,我们还能更契合些。”
说实话,他们搭配起来并不算默契,可那些亲昵的小动作也足以动人了。
不过一场戏,已经有一小部分粉丝开始磕起了他们。
可大多数粉丝都表示不满。
于是,在第三天的夜里,师傅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日戏团放一天假,你去找找小礼,务必把他带回来,我了解那孩子,心软的很,你安慰几句,他就会回来的。”
莫贺不情不愿的应下。
但我已经如他所愿的死了,他又哪找得到我呢?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找不到我后,会径直找到我尚还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母亲是在一年前确诊的罕见病,从提不起稍微重一点的东西,到四肢乏力,再到如今独自站起身都费劲。
可却在得知莫贺是我戏团中的师兄时,强撑着身子一点一点下床亲自迎接。
“原来是小礼的师兄啊,快请坐,小礼近来怎么样啊,没给你们惹什么岔子吧?”
看着母亲艰难行走的模样,我带着满心愧疚险些落下泪。
对不起啊,母亲,是我不好……
我以为就算莫贺再怎么厌恶我,在看到病重的母亲时也该会收敛几分。
可他听到母亲的对话,当即冷笑:
“你的好儿子岂止是惹麻烦,他闯大祸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那一刻,我真的在心里拼了命的请求莫贺别说了。
“私自离开戏团,夜不归宿,且耽误戏团演戏。”
还好只是这几句,我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病房外,师傅和一个女子亲密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
我看见莫贺的神情瞬间阴鸷起来。
“你知道你的好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吗?你又知道你的好儿子去过戒同所吗?”
“呵,他贱得像条狗一样,从戒同所里出来了也还是喜欢男人!你说,他那么贱,会不会有什么脏病啊?”
话落,连在母亲心口处的机器骤然爆发出尖锐的暴鸣。
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摔倒在病床上。
我几乎是瞬间冲过去想扶起她,可我透明的双手直直的穿过母亲的身体——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再也碰不到母亲了。
而莫贺不慌不忙的摁响病床的铃声。
可医生们赶来不及时,母亲被莫贺活生生气死!
我真想狠狠掐着莫贺的脖颈问问他。
他讨厌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跟一个得了重病且无辜的母亲计较?在一起演戏十年,除却喜欢上他,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的母亲更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心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可同时又有几分悲戚,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喜欢我的人呢?害了自己,也害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