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村上除了村干部(特别是村支书)受人尊重外,还有一个职位令全体村民高看一眼,那就是红白理事会总理。
我们村子较大,有2000多村民,一年到头红白事儿不少,尤其是白事儿需要总理操心的事儿更多。
虽然现在有了白事一条龙,但是在农村,人们还是在乎自家在村上的人缘儿,多数情况下还需要兄弟爷们儿捧场。
白事儿一般要办三天,这其中的一些程序、一些礼节都由总理安排。做为孝子不论你平时有多大能耐,这个时候你只能趴在灵前磕头谢孝,其它一切都必须交给总理。
总理这个职位一般由村上德高望重的人担任,他们能进百家门,能管百家事儿。
有事的主家不论穷富贵贱总理都能让事情办的圆满,就是这其中有些细节方面的纰漏总理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跟主家没关系,亲戚朋友要怪就怪总理,碍不着主家的事儿。
总理不算领导,也没人给开工资,全凭一颗公道热心为村民帮忙。谁家都不能打着没事牌,农村的事儿越办越大,婚丧嫁娶、孩儿生日娘满月都要请总理,总理就是无冕之王。
另外,办事儿要吃饭,要各种消费,这一切链条都由总理串联起来。用谁家的烟酒?吃谁家的猪肉、豆腐?用谁家的白布?买谁家的寿材、寿衣?用哪一个流动餐厅?这一切都由总理说了算。
商品经济时代每一个商家的鼻子都很灵敏,他们过年过节都要给村上的总理有所表示,尤其是大村子,就是潜在的大客户,对总理更要多尽点心,这已经成了惯例。
更有心机的商家干脆给总理有提成,用的东西越多提成就越多。总理开始可能还不习惯可后来就习惯了,大环境就这样,你不能鹤立鸡群,你只能在鸡群里把自己混成鸡。
我们村的这一任总理姓安,70来岁。他当过民办教师,做事比较认真,人品也不错。他当这个总理有10多年了,村上绝大多数人都很信服他。
但是,一旦这个职位有利可图,有的人就开始眼红了。
事情是近几年的事儿,随着老龄化的到来,七老八十的老人越来越多,最多的一年村上走了16个老人。有心人给算了一笔账,买16副棺材,一个棺材提成二百三百不成问题,这一项就要三五千的收入。
出殡这天流水席最少要四五十桌,1000块钱的提成肯定有,再加上白事儿上用的其它东西,算下来这一年收入不少。
隐性的收入也是有的。安总理的岳父岳母去世,村上有点场面的人都开着车去吊唁,礼金随的也多,这是百分之九十的村民没有的待遇。按照习俗岳父岳母去世只有当门家族的人去吊唁,其他外姓人没必要。但是安总理平时为大伙受累,这个时候了大伙要有所表示。
安总理在妻子娘家人面前争足了脸面。
话说村上早就有两个人想取代安总理,特别是叫张立强这个人,他50多岁,在村里爱出风头,日子过得不咋样,他恨不得一脚把安总理揣下去自己上位。
最近村上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去世了。老太太有三个儿子,长子请了安总理来主持。
买寿材的时候出了岔子。老大做为长子听安总理的,寿材买的是中等靠上的,定价6800,总理的面子人家让了300块。老太太的老伴儿走了30年了,说实在的不容易,理应买好一点的。
可棺材拉来了老三跳出来不干,说这样的棺材根本不值这个钱。
要说这个老三真是个棒槌,自己家的事儿顺顺利利办完多好,别人不挑事自己闹事。
原来他是听了张立强的挑拨,说这样的棺材6000块钱都花不了,还6500?这钱肯定是安总理揣自己兜里了。
这件事儿僵持到这里,安总理知道是谁再搞事儿。安总理跟老三说,棺材不要可以,你如果能花6000块钱买到这个质量的我就让人家把棺材拉回去,如果找不到你就是无理取闹,你听谁放的屁呀?有种的你站出来!
张立强也不甘示弱站在人群里起哄说“人家邻村办事儿买的棺材就没花这么多钱。”
安总理让张立强站出来,这时主家大儿子劝安总理不要跟这些下三滥置气。也有人拽着张立强走,可张立强这回杠上了,他这就要打电话让人送棺材。
安总理冷眼看着张立强拭目以待。
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起哄嚷嚷。这时村支书来了,呵斥张立强不要瞎胡闹,村上的红白事就认安总理。
张立强梗着脖子、剁剁脚不得不离开了。
一场风波平息了。
安总理办完了这个事儿后跟村支书说“上岁数了,该交给年轻人了”。
村支书说给你配个助手,再带一带轻人。
说真心话,绝大多数村民还是愿意安总理继续干下去的。
张立强说白了不是冲着给大伙帮忙而是直接奔着利益去的。
支书的眼睛雪亮,村民们也不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