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夫人怀孕后,她怕房中无人,国公爷变心。
于是把服侍她多年的我送给国公爷做通房丫鬟。
我忠心耿耿,丝毫不敢逾矩,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却在怀孕后惨遭毒手,连同腹中男胎一道死于非命。
重新睁眼,我回到了爬上国公爷床榻的那一天。
再得轮回,我要我的孩儿平安降生。
不仅如此。
泼天的富贵和你们夫妻二人的命,我全都要!
1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国公爷下去休息?」
被野狗啃食的痛楚好像还未消散,这句熟悉的话猛地把我拉回现实。
我看着面前双颊酡红双眼迷离的国公爷。
这是,我被夫人姚静枝赏赐给国公爷许绍做通房丫鬟的那一天。
我迅速反应过来,朝着夫人点点头,扶着微醺的许绍进了偏院。
身后传来姚静枝的贴身丫鬟春秀的叫骂声:「看她这副迫不及待的狐媚子模样,我呸。」
「早就说过她是个不安分的,也就是夫人您心善,不然我早叫小厮把她发卖到青楼去。」
出了主院,我没再听见后面的话。
我小心着把许绍扶至榻上,望着他那副迷离的模样,我心里的恨意奔涌而出。
上一世,自从这日以后,许绍几乎每日都来到我的偏院。
从夫人的贴身丫鬟到国公爷的通房丫鬟,说实话,我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虽然是因为夫人有孕才把我送给国公爷,但比起日日服侍他人,能做个通房也是好的。
更别说在夫人怀孕六月余之时,我也被府中医士诊出有孕。
许绍允诺我,待我平安产子后便封我为侍妾。
因为腹中胎儿和许绍的承诺,我的日子开始有了盼头。
可我不知道的是,姚静枝生怕我有孕,早在我和许绍同房第二天,她便在给我的赏赐之物中混入了麝香。
我的胎儿没有保住,在他四个月大的时候,我突然腹痛难忍,小产后,医士告诉我,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我小产后不过月余,尚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姚静枝和许绍就带着一众小厮闯入偏院。
给我扣上的罪名是护子不力,导致国公爷失去了孩子。
可那分明也是我的孩子啊。
我跪在许绍面前苦苦哀求,额头磕得鲜血直流,也没改变被乱棍打死扔入死人岗的结果。
迷迷糊糊间,许绍的最后一句话传入我耳中。
「夫人开心便好,不过是个贱人罢了,死了就死了。」
被丢进死人岗之时我尚有一口气在,但死人岗多的是野狗,被野狗啃噬的痛楚历历在目。
丧子之痛,辱我之恨,桩桩件件都好似还在眼前。
这一世,我要他们一一还来。
2
第二日一大早,我服侍许绍洗漱更衣,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胸脯上,看样子,是对我昨晚的表现十分满意。
我佯装不知,扶着他来到堂中。
堂中餐桌上摆放着精美的早膳,他有些吃惊:「这是?」
我笑了笑,牵引着他来到餐桌旁坐下:「这是我早起准备的,昨夜国公爷饮了酒,奴婢怕国公爷身子不爽利,就做了些简单的清粥小菜,给国公爷养养胃。」
做了一辈子丫鬟,我除了姣好的模样和身段,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手好厨艺。
姚静枝出身高门,向来不屑于这些取悦男人的手段。
而许绍迫于姚静枝的娘家势力,多年未曾有妾室,自然也不会明白这些女人的把戏。
他用着早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出门早朝时,低头俯在我耳边:「晚上我再过来。」
第2章
我装作没看懂他脸上尚未饕足的情欲,娇羞着一拳锤在他胸口,快步转身钻进了房中。
许绍走后没多久,我便来到正院给姚静枝请安。
她抬了抬手:「昨夜难为你了,坐吧。」
我俯身朝她行礼,装作脚步发虚扶了下腰。
我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
她递给我一个香囊:「这是赏给你的,里面的香料有提神醒脑之功效,贴身带着吧,既然要服侍国公爷,可得机灵着点。」
我微微点头,谢了恩。
就是这个香囊,里面有大量的麝香。
上一世我腹中胎儿四月流产,都拜这个香囊所赐。
可笑我上一世感恩她的赏赐,日日贴身携带,就连入眠都未曾取过。
她睨了我一眼,再次开口:「如今我有孕在身,不便服侍国公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个机灵的丫头,若非如此,这个机会也落不到你头上。」
「但你要知晓自己的身份,莫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装作惶恐地赶紧俯身跪在她身前:「夫人放心,奴婢自知身份低微,绝不敢心存妄念。」
姚静枝端起面前的茶盅,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行了,下去吧。」
我退步走出正院,盯着手中的香囊,唇角勾了勾。
把柄都送到我手上了,不用岂不是浪费?
3
夜幕将至,许绍跨进了偏院。
我赶紧上前微微俯身:「奴婢见过国公爷。」
他双手抓紧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继续行礼:「只有我俩人在的时候,不必如此行礼。」
我点点头,接过他的风裘挂在壁上:「今日为何回来得这样晚,菜都快凉了。」
他正想答话,便瞥见我故意放在桌上的香囊:「这是何物?绣工如此精巧。」
我微微笑着:「夫人怜惜女婢,今日赏赐的,命我日日贴身带着,刚刚沐浴便取下来了。」
他手一顿,似是觉察到什么,把香囊凑到鼻前嗅了嗅。
他自是闻得出麝香的味道的,自姚静枝有孕后,医士特别吩咐了府中上下都不可出现此物,众人都重视得紧。
他眉头紧蹙,声音不自觉低沉下来:「你说,这是夫人给你的?」
我装作被他吓到,怯怯开口:「怎么国公爷,有何不妥吗?这确实是今日夫人赏赐给奴婢的。」
见我惶恐,他缓了缓声调:「无事,只是这香囊,放着吧,别戴了。」
我看出了他极力掩饰的厌烦,姚静枝嫁入国公府多年都未曾有孕,许绍心中早有不满。
老夫人身体孱弱,许绍是家中独子。
偌大的国公府常年冷清,他自然是非常喜欢孩子的。
姚静枝这个香囊,或许只是争宠。
但在许绍眼中,这是要让他香火冷清,甚至无后。
我佯装顺从:「奴婢明白了,国公爷用膳吧。」
我当然不会妄想就这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能扳倒姚静枝。
但日子还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咱们,且走着看吧。
那一夜,闺中红帐,颠鸾倒凤。
4
自那日后,许绍几乎夜夜宿在我这里,再加上我的一手好厨艺,许绍就连用膳都几乎与我一起。
第3章
但我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每日按时去给姚静枝请安。
她脸上的不满愈发掩饰不住,我当然知道缘由。
哪怕她多年无后,但这府中向来没有侍妾。
国公爷和国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早已传遍京城。
高傲如她,绝不会允许国公爷的心思放到旁人身上。
所以在她有孕以后,才会匆匆把我塞到许绍床榻上。
可现如今,许绍大多数时间都给了我,男人嘛,人在哪儿心就在哪儿,她比我更清楚。
这日晚膳时间,我缓缓开口:「今日我去给夫人请安时,发现她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有孕都四月有余了,但夫人孕吐之势丝毫没有减轻,这样下去,身子垮了可怎么办?」
说着,我佯装苦思:「要不我明日做些吃食给夫人送去吧,从前夫人最喜欢我的手艺了。」
许绍很满意我的懂事,轻轻颔首:「雪儿有心了。」
我红唇轻勾,没再开口。
第二日请安时,我端着一盅熬了整夜的鸡汤,跨进了正院。
我跪在堂中,低声开口:「夫人,国公爷担忧夫人孕吐伤身,命我熬了一盅鸡汤。」
「夫人趁热喝下吧,这鸡汤熬了一整夜,国公爷也陪着我守了一整夜呢。」
这句话触动了姚静枝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她狠狠一脚踹在我的肩膀上,我惊呼一声跌倒在地,那盅滚烫的鸡汤溅了不少在我的手上。
手臂尚有衣袖遮挡,烫伤并不严重,但裸露在外的双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一片,想必无需多久,便会长满烫伤的水泡。
姚静枝像是忍久了,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你好大的胆子!不过区区通房,居然炫耀到我面前来了!」
「妄想跟我争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花花肠子?」
我伏在地上低低哭泣:「夫人您误会了,我和国公爷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她猛然举起桌上的茶盅砸碎在地:「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赶紧起身从房中退出去:「夫人切勿动怒,以免伤及腹中胎儿。」
「滚!」
5
晚上,许绍照例来到偏院,见到空空如也的餐桌,他有些诧异:「今日怎么没准备膳食。」
我慌忙地把双手往后藏:「今日奴婢有些乏了,要不,国公爷到夫人处用晚膳吧。」
我的动作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他强行拉过我的双手,我没忍住痛呼出声。
见我吃痛,他慌忙卸力,我的双手就这么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大片红肿的水泡,还伴随着水泡破裂流出的黄水,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他被这副骇然的景象吓到:「怎么回事?」
我欲盖弥彰地拉下衣袖遮挡住双手:「无碍,是臣妾自己不当心,不关旁人的事。」
他迅速觉察出我话中的意思:「夫人弄的?」
我轻咬着唇闭上眼,摇了摇头。
见我不愿开口,许绍唤来下人,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下人的描述,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放肆!她简直无法无天!」
我慌忙跪下,怯生生地开口:「国公爷莫气,这事与夫人无关,是奴婢自己不当心。」
「再说了,夫人有孕在身,身子不爽利,心中忿怼在所难免。」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将我扶起:「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叫你白受了这委屈,我也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轻轻点头,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第4章
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的许绍对我多了许多怜惜,但这显然不足以让他为了我与姚静枝起正面冲突。
毕竟这么多年,许绍连个侍妾都不敢纳入府中。
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丫鬟,孰轻孰重,他清楚,我更清楚。
但我要的,不过是戳破他们表面的和谐,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这便足够了。
事情的走向跟我预想的分毫不差,许绍不过是口头提点了姚静枝几句,并未有什么处罚。
但在这件事发生以后,许绍已经大半个月从未踏入过正院,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愈发重要。
这日,许绍正小心地为我换药,就见春秀匆匆来报:「国公爷,夫人她,夫人她受了风寒,如今正烧得厉害。」
许绍眉头轻蹙:「医士呢?」
「医士正在给夫人把脉,只是夫人一直恍惚唤着国公爷的名字,奴婢这才来打扰国公爷。」
我赶忙抽出手:「国公爷快去吧,夫人要紧。」
我望着许绍匆匆离去的身影弯了弯唇。
从前她最看不上这些拈酸吃醋的计俩。
姚静枝,终是沉不住气了啊。
6
一连几日,许绍都没有再来别院。
我不动声色,除了照例给姚静枝请安以外,还每日去到静安堂,陪老夫人诵经。
见我这几日在静安堂的时间多,老夫人出声询问:「怎么日日来看我这老婆子?」
我笑了笑,继续抄写着手中的经文:「奴婢喜欢老夫人,院中待着无趣,来给老夫人做个伴也是好的。」
老夫人身子孱弱,生了许绍以后更是元气大伤,再未有孕。
姚静枝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从前便很少踏足这静安堂,有孕以后更是一次也没来过,嫌香火气重,唯恐伤及腹中胎儿。
老国公爷去世以后,老夫人一手把许绍拉扯大,许绍是个大孝子,我最是清楚不过。
在这国公府中,要是能讨得老夫人欢心,我日后就有了保障。
离我有孕的日子不远了,这一世,我必须要保我孩儿无虞。
老夫人望了我许久,她轻捻着手中的佛珠,叹了一口气:「你是个知心的,门楣出身可惜了。」
我手中的笔一顿,笑了笑:「这样也好,若是身上背负的东西的东西太多,挂念也就多了。」
老夫人没再开口,只是怔怔的,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从静安堂出来路过花园时,正好撞见了在庭院中赏花的姚静枝。
她望向我来时的方向,嗤笑出声:「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般心思。」
「刚失宠就妄想攀附老夫人?」
「沈雪儿,你最好小心谨慎着些,莫要行差踏错,否则,这偌大的国公府,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我俯身行礼,眉眼低垂:「夫人教训得是,奴婢听进去了。」
「外面风大,奴婢伺候夫人回屋歇息吧。」
春秀跨步上前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夫人金枝玉贵,岂是你这种腌臜之人可以触碰的?还是你想借这个由头见到国公爷,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起身,只低低辩解:「夫人......我没有。」
姚静枝捻起手帕捂住鼻子,好像我是什么污秽之物:「我这肚子里的,是小国公爷,是未来国公府的嫡长子。」
「春秀说得不错,要是我这孩子出了什么差错,十条你的贱命都不够赔!」
说着,她越过我,朝正院走去。
春秀路过我身边之时,还狠狠朝着我啐了一口:「呸!狐媚子东西!」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眉毛微微挑起,嫡长子?不过是个不详之物罢了。
第5章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知道,姚静枝肚子里的,不止不是什么所谓的嫡长子,还是个生来便有三瓣唇的女怪物。
刚出生,就被医士断言为兔妖转世。
在这京都中,只要生来有三瓣唇的孩子,都被认定为不祥之物,生来便要溺毙。
上一世,姚静枝不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靠着国公府和自身娘家的影响力,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消息。
所以仅仅是因为不满我腹中是个男胎,哪怕我孩儿死后,她依然怒气未消,对我痛下杀手。
我缓缓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明。
姚静枝,这一世,你的不祥之物,还藏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