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2月30日晚9点左右,公安部接到江西方面的报告,称:
一、12月30日晚7时许,驻南昌市委大院武警九中队枪支被盗“五四”式手枪5支、“五六”式冲锋枪2支、子弹2417发。
二、机关大门警卫战士胡大兰被刺死,南昌市皮件公司干部傅同天被刺伤。
三、九中队战士郭林元、黄绍贵失踪。
四、市委机关大院内,一辆黑色上海牌轿车被盗,江西医学院两名学生在门前被撞伤,黑色轿车逃逸。
公安部迅速组织专家对案件进行分析,初步断定,盗枪杀人的很可能就是失踪的武警战士郭林元和黄绍贵。
很快,公安部便下发了紧急通报,要求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公安厅、局密切关注此事,并强调与江西接壤的省、市、县公安机关的负责同志要亲自上阵组织武装堵截。
江西警方也没闲着,通过不久前被抓获得一名失足女交代,失踪的武警郭林元、黄绍贵经查和她在一起厮混。
依据这一重要线索,江西警方认定,盗枪杀人的案犯就是这二人。
除此之外,通过这名失足女,警方还了解到,这二人与南昌市明政商店职工熊南平、马传春二人关系密切。
他们五人经常在一起看裸体扑克、淫秽画册等,并进行各种流氓活动。
当时正值“严打”期间,这些行为如果被发现,妥妥的死刑无疑。
江西警方认为,很可能是这一名失足女被抓了,四人怕丑行暴露,便铤而走险,然后盗枪杀人外逃。
很快4名嫌疑犯的照片便飞往了全国各地。
正在全国各地的警察紧张有序的排查之时,12月31日,邪恶的枪声再次在浙江衢州出现。
这一次,两名民警、一名联防队员和一名宾馆女店主被枪杀。
这正是外逃的4个人干的。
原来4个人作案后便直奔火车站,坐上了108次旅客列车,最后在浙江衢州下了车,逃出了江西。
在这里他们只是暂时落脚,此时他们已经买好了次日早晨5点去温州的汽车票,随后来到位于火车站北面的个体“益民”住宿店落脚,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而此时衢州的各级公安机关、武警部队接到公安部、省公安厅的堵截命令后,正在辖区内进行全面的搜索和清查。
晚上10点半左右,衢州市公安局上街派出所民警杨国宪、周金才与两名联防队员来到“益民”住宿店进行排查,结果在2楼直接查到了4个人的房间。
民警杨国宪提出检查他们的手提包,几人很不情愿,说全是衣服,想以此搪塞过去。
杨国宪厉声让他们打开,此时歹徒的语气也强硬起来,表示想看就自己打开看。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极短暂的沉默,而就在这沉默中,歹徒中有人开始走动。
歹徒的眼睛死盯着两名民警的一举一动。
杨国宪上前一步,弯腰去拉旅行袋拉链,口袋打开了,暴露的竟全是子弹,什么都清楚了,但也来不及了。
身后的暴徒直接从伪装的大衣里摸出枪,连连紧扣扳机,杨国宪背部中弹,他忍痛奋力跃上窗台。结果又被暴徒的冲锋枪扫中,英勇牺牲。
几乎同时,正欲拔枪抗击的周金才与女店主一起身中数弹,从楼梯口摔到楼下,当场牺牲。
一持冲锋枪的暴徒仍不罢休,跑到楼梯口对准楼下又是一阵猛烈的扫射,正在抢救周金才的联防队员胡正清头部中弹倒在地上。
暴徒们眼看事已暴露,挥舞着枪支冲下楼梯,夺路而逃。
惊慌中,来不及带走的500余发冲锋枪子弹和军用大衣警服等留在了房间里。
暴徒们草木皆兵,一边逃,一边疯狂地朝黑暗的空地扫射。
激烈的枪声惊动了正在附近巡逻的公安干警。
几分钟后,市局领导当机立断,迅速调集公安干警和武警,分4路出击。
歹徒在逃跑的过程中,又盗走了衢州市第二建筑公司的一辆解放牌汽车,然后来了一个金蝉脱壳,直接往回开,再经过“益民”住宿店门口后,往常山县方向逃窜。
由于几人都不怎么会开车,一顿乱操作,车子反而越开越慢了,最终车子停在了离衢州城15公里的公路上。
此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在漆黑的夜里,歹徒们瞬间紧张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公路上迎面开来了一辆汽车。
4名暴徒眼睛一亮,顿生杀人劫车恶念。
于是快速站到公路中间,缓缓举起了持枪的手。
驾驶员是金华市蔬菜公司的胡忠民,他借着车灯看清路上有人持枪拦车,心中一惊,一下子放慢了车速。
可正当车快要接近歹徒的时候,胡忠民突然猛踩油门,急打方向盘,同时身体朝下一伏,“呼”地一声,货车加速朝前驰去。
歹徒气急败坏,疯狂朝驾驶室和汽车轮胎开枪扫射,飞溅的碎玻璃把胡忠民打得满脸是血,但他咬紧牙关,以最快速度,把车开到衢州市公安局报告。
公安局迅速行动,朝着胡忠民说的航埠镇方向追去。
可当他们到达位置后,只剩下一辆尚有余温的卡车,和遗留在车厢里的一个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弹及3发子弹,四名歹徒早已不见踪影。
根据车的温度判断,歹徒离开也就十几分钟,不会走远,于是市局开始布局,决定在航埠镇将歹徒一网打尽。
市局周副局长在航埠镇汽车站坐镇指挥,其他各路开始封锁歹徒能走的路口。
而就在抓捕工作稳步推进,周副局长等人蹲在车站里的地下研究方案的时候,车站后面的玻璃窗上架起了两支冲锋枪,正悄无声息的对准了他们。
原来,4名歹徒在人生地疏的雪地之夜,感到靠步行凶多吉少,难有活路,就在航埠镇外围转了一圈后,决定再次劫车逃跑。
这时,他们看到车站外面的追捕车,便盯上了它。胆大妄为的4名暴徒想消灭车站内的干警后,劫追捕车出逃,于是他们从车站后面包抄偷袭。
然而因玻璃窗太高,形成死角,子弹打不着里面的人,歹徒无法开枪。但他们仍不死心,又从两侧包围上来。
离天亮还有几小时,天出奇地冷。
从省警校毕业的航埠派出所民警董林华从车站内出来,准备去公路上看看担任警戒任务的同志。
刚出门口,他突然听到一阵短促、低沉的说话声,象在商量什么事,接着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职业的敏感使董林华脱口而出:“有人,有情况。”
听见董林华的话,室内的人迅速地拉灭了3盏电灯,同时就近隐蔽,抢占有利地形,做好战斗准备。
周副局长发现还亮着一盏灯,就一个箭步上前将它拉灭,他惦记着外面同志的安全,便提枪单身出门,沿左墙向前搜索。
猛然间,他发现从墙角闪出一条黑影,离自已不到5米,随之看到一串火光,只听得一阵连续的枪声,周副局长腹部和下身多处中弹。
他忍痛举枪,但开了两枪后,身体便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董林华在右墙与一暴徒相遇,开枪显然已经来不及,他下意识地按照警校里学过的擒拿动作,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此时一串子弹几乎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敏捷的他未等暴徒换第二梭子弹,伏地举枪向暴徒连发4枪。
这时,宋副科长的冲锋枪也响了。
暴徒见状不敢冒然进攻,双方陷入对峙。
在对峙的过程中,腹部双腿身中五弹的周副局长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被抬上车那一刻,他还在断断续续的交代抓捕方案。
四名歹徒在衢州接连行凶,干警、群众相继伤亡的消息迅速传到杭州、北京。
公安部、浙江省委明确指示浙江省公安厅务必将4名暴徒解决在浙江境内,尽量避免无谓的伤亡。
浙江省公安厅随即成立了由省委常委、公安厅长张秀夫、省武警总队长于克家等人组成的指挥部,并得到空军驻杭某部支援,凌晨3时30分,一架载着张秀夫厅长等12名干警的军用双翼机从杭州飞向衢州。
张秀夫一到衢州,连夜召开联席会议,决定以航埠为中心,扩大包围圈,仔细搜索,严阵以待。
很快,800名武警、数千名民兵,500余名解放军战士、千余名公安干警开始了紧张的搜捕工作。
此时的四名暴徒在航埠车站偷袭未得逞,反而暴露行踪,4人慌不择路,胡乱逃窜,最后竟跑到了常山江边。
之后,他们在这里劫持了两个村名陈发元和郑瑞冒,用枪逼着他们,让二人带他们走出浙江。
郑瑞冒是个有见识的人,他清楚,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这里是山区,如果真把他们带到山里,麻烦就大了,危害不堪设想。
他看暴徒对四周地形不熟,于是就领着他们在四周转,此时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拖住他们。于是,开始带着他们转圈,认为只要天一亮,他们就跑不了了。
四名歹徒越走越感觉不对劲,总感觉是在原地转圈,感觉上当的他们,顿时恼羞成怒。
但他们不敢开枪,便残暴地用刺刀猛地朝陈发元后脑刺去,倾刻,陈的左耳倒挂下来,陈发元本能地一转头,结果刀尖又刺穿了其左脸,前排的上下牙全部脱落。陈发元当时昏死过去,暴徒仍不罢休,将其推下路边桥底。
与此同时,郑瑞冒与暴徒展开殊死搏斗,但终因手无寸铁,敌众我寡,头部被暴徒的刺刀多处刺中,身受重伤,昏倒在地,丧失人性的暴徙又将其抛至溪水中,郑瑞冒英勇牺牲。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陈发元被冻醒了。全身的伤痛使他动弹不得。但他感到有责任将发生的一切立即报告公安机关,便以惊人的毅力,一步一步地爬行。百米远的路,他竟爬了一个多小时,当他敲响一户农家院门,艰难地对羊人说了几句话后,又一次昏死过去。村民们急忙抱起血肉模糊、浑身结冰的陈发元快速送到沟溪公社卫生院,并立即向公安机关报告。
此时已是1984年1月1日的凌晨,指挥部接到报告后,立即调兵遣将,向歹徒出没的方向前进,但是周围村庄里所有的大喇叭。也都想了起来,要求民兵迅速集合,各村民也要迅速查看自家的猪棚、茅舍,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军民警全部被调动起来了。
此时的4名歹徒,在凌晨5时许,窜到与常山县交界的沟溪村,眼见天已大亮,走投无路,便敲响了村头公路旁一家个体饮食店的门。
然后逼迫睡在店内的该村21岁的徐洪南,为他们搞点吃的。
徐洪南无法,只好照办,而就在这时,店外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了汽车声。
暴徒们象几只受惊的兔子,慌乱跳到窗口、门边,拿起冲锋枪对准渐渐靠近的汽车。
这是一辆军车,他们本想拼个鱼死网破,他没想到军车只是路过,很快开走了。
暴徒们明白,天亮后,饮食店就要营业,人一多,他们就会暴露身份。
4人一阵谋划后,决定派年纪最小、最听使唤的马传春到村子里看看动静。
可是马传春怕万一被抓送死,一改往日的顺从,死也不愿去,再三表示:愿与3位大哥共生死。3暴徒也不便强迫,又一番商计,同意马传春先站岗,其余人抓紧休息。
不一会,马传春见同伙各自打起了呼噜,也睡意渐浓,便哄徐洪南:“我放你出去,你在门外贴张今天盘点停业的告示,锁上大门,晚上6点钟你再准时来开门,事成后,你要5千元,给你5千元,要一万就给你一万。”
此时的徐洪楠正求之不得放他出去,于是马上点头答应。
徐洪南出来后,随即跑到公社报告了情况,此时的公社正在安排民兵进行搜查,突然得到这个消息,顿感事情重大,于是飞快地向指挥部进行了报告。
很快,一队队武警、公安干警、解放军、在通往沟溪的大小路上疾奔,将饮食店围得水泄不通,抢占有利地形,架起轻重机枪。
这一次任歹徒如何反抗,也插翅难逃了。
中午12时正,随着指挥部一声令下:“开火。”顿时,我方轻重武器一齐射击,各种子弹暴雨般泻进小店。
暴徒抓起屋内的油毡、棉被堵住窗口,凭借泥墙,从窗口、门缝疯狂开枪抵抗、负隅顽抗拒不投降。
现场指挥员见状,直接命令:“彻底消灭敌人,开炮。”
随即,“八二”迫击炮连发四炮,瞬间西墙被炸塌,紧接着十几名武警突击队员像被炸塌的西墙内连扔28颗手榴弹,房顶瞬间被掀翻。
暴徒竟然没有死,就在突击队欲冲进店内消灭残敌时,突然从店中又向外飞出一串子弹。
战士们被激怒了,随后轮番向里猛烈射击,一阵猛烈的射击过后,屋内再没有了声息,突击队员们扫射着进了屋,屋内一片狼藉,战士们分别从泥土、床底、屋角拖出4具暴徒的尸体,找出冲锋枪2支、手枪5支。
四名暴徒中,最小的马传春只有19岁,两名武警郭林元和黄绍贵也才刚刚20出头,最大的熊南平也不过37岁。
可以说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可他们却在最美好的年纪里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他们认为手中有枪就能纵横天下,不想仅仅两天时间,就被连轰带炸,死在异乡,或许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一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