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村东头，有座百年老宅，墙砖缝里爬满枯藤，大门上的铜锁锈得发黑。村里的老人都说，这宅子每到子夜，就会亮起幽蓝的煤油灯光，窗户纸上隐约映出穿白衣的身影，但凡靠近的人，回家都要大病三天。

我叫阿生，是镇上卫生院的实习医生。上周三夜里，轮到我值夜班，路过老宅时，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望去，竟见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缓缓开启，一盏煤油灯孤零零地挂在门框上，灯焰明明灭灭，像在招魂。

阿生是个胆大心细的年轻人，想起村长说老宅闹鬼的传言，他摸出怀里的手电筒，蹑手蹑脚走近。门缝里飘出一股陈年的霉味，手电光束扫过堂屋，却发现八仙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副碗筷，筷子头冲着大门，仿佛有人刚坐下又匆匆离开。

"谁在那儿？"阿生壮着胆子喊道。话音刚落，煤油灯突然"噗"地灭了，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心跳陡然加快，正要转身，却听见头顶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猫爪挠木头的声响，又像是婴儿的呜咽。

第二天，阿生把这事告诉了村里的张老汉。张老汉脸色一变，说这宅子原是村头木匠老吴的家，十年前老吴一家三口暴毙，死因蹊跷，仵作查不出端倪，只说三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那煤油灯......"阿生想起昨夜的异象，"莫非是老吴家的冤魂？"

        张老汉摇摇头："当年老吴为给女儿治病，偷了村西头刘财主的祖传药方，结果被刘家活活打死在祠堂前。他媳妇儿撞墙殉情，就剩下个小丫头，被刘财主扔到山沟里喂狼了。"

阿生越听越心惊，决定夜里再来探个究竟。这次他带了把桃木剑，还把录音机藏在怀里，打算录下任何可疑声响。

子夜时分，老宅的灯果然又亮了。阿生躲在门后，屏住呼吸。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一阵抽泣声，伴随着"咚咚"的磕头声。循声而去，发现声音竟来自地窖！

阿生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筒往下照。地窖里摆着三口朱漆棺材，最中间那口棺材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突然，棺材盖微微颤动，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指甲缝里嵌满泥土，像刚从土里爬出来。

"救......救救我们......"       阿生头皮发麻，正要逃跑，却听见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年轻人，你踩着我家祖坟了。"转身一看，一个拄拐杖的老妇人正站在月光下，她的眼窝深陷，脸上布满沟壑，活像一具干尸。

老妇人自称是刘财主的后人，她说当年刘家为霸占药方，逼死老吴一家，还把尸体埋在自家祖坟里。老吴的冤魂日日受辱，只能借煤油灯的火光诉苦，而那三副碗筷，正是他一家人的执念。

"那棺材里......"阿生指着地窖，"是不是埋着什么？"       老妇人叹了口气："那是老吴的儿媳妇，当年被扔下山沟时已怀有身孕。她临死前用血在棺材上刻了道符咒，说要让刘家后代也尝尝活埋的滋味。"

话音未落，地窖里的棺材突然剧烈震动，暗红色液体顺着裂缝汩汩流出，仿佛有东西要破棺而出。阿生吓得瘫坐在地，录音机"咔嚓"一声卡带，录下了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天亮后，阿生带着老妇人找到刘家后人。刘家老爷子颤巍巍打开祖坟，三副棺材早已不翼而飞，只剩满地湿漉漉的泥土，混着几片枯黄的符纸。

"这是......"刘老爷子老泪纵横，"当年我太爷爷造的孽啊！"       阿生回到家，发现枕边多了一枚铜钱，正面刻着"吴"字，背面是模糊的婴啼图案。他望着窗外阴晴不定的天空，突然想起老妇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有些债，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当晚，老宅的煤油灯又亮了。这一次，阿生没有害怕，他对着灯火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您老就安心走吧。"

从那以后，老宅再没传出过怪声。只是每逢月圆之夜，村口总会传来三声悠悠的叹息，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又像有人在唱着古老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