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室的玻璃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银河。母亲就坐在对面,她的目光灼热得让我无处躲藏。我盯着自己身上的囚服,数着桌面上细小的划痕,就是不敢抬头迎接那双我朝思暮想的眼睛。
在这个不足五平米的会见空间里,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明明就在母亲面前,却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每次会见前夜,我都会反复练习如何自然地抬头。可当真正坐在那个位置时,所有的准备都土崩瓦解。心理咨询师说这叫"视觉逃避",是内心愧疚感的外在表现。
监狱数据显示,有很多服刑人员在首次会见时会出现明显的目光回避行为。我的狱友老张说,他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因为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他会看见自己最丑陋的样子。
母亲的手掌贴在玻璃上,那一道道皱纹像刀子刻在我心上。我注意到她的指甲还是涂着那种淡粉色的指甲油,和我入狱前一模一样。
这个细节让我喉咙发紧,原来在我不在的这些年,母亲固执地保持着一切如常的假象。我的视线在她的指尖停留了1秒,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敢看与她有关的任何部位。
会见室里的空气总是凝固的。母亲在玻璃那头说着家长里短,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些失真。我机械地点头,目光始终固定在话筒上的那个小孔。
狱警说这是最常见的"安全点凝视",很多服刑人员都会找一个固定点来分散注意力。我的狱友小王会选择看家属身后的时钟,他说看秒针走动能让他忘记时间的存在。
突然听见母亲咳嗽了一声,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移了半寸,正好撞见她匆忙擦拭眼角的动作。那一刻我的心脏停跳了半拍,赶紧低头假装整理囚服的衣领。衣领上有个洗得发白的编号,这个编号取代了我的名字,也隔绝了我与过去的所有联系。
第五次会见时,母亲带来了一本相册。当她翻到全家福那页时,我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停留在玻璃对面。照片上那个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和我现在判若两人。母亲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又抚过玻璃,仿佛要穿越时空触摸现在的我。
"抬头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我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即将起飞的蝴蝶。
当视线终于与母亲交汇时,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眼里没有我想象中的责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那一刻,冻结了三年的泪水终于决堤。
现在我知道,那道玻璃隔开的是身体,隔不开的是血脉相连的爱。每次会见我不再数桌上的划痕,而是数母亲新添的白发。
当我不再躲避她的目光时,我才真正开始了救赎之路。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我们都在学习如何用目光代替拥抱,用对视弥补错失的时光。也许正如管教干部说的那样,敢于直面亲人的眼睛,才是改造路上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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