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我被他的忘年交带上青云宗。
与他名下大弟子一起修行剑法。
两人都对我照料有佳。
师兄更是对我情根深种,发誓此生非我不娶。
却在我和新来的小师妹被凶兽围困的时候,抛下我只带走了小师妹。
我被凶兽扯掉一只手臂,拼尽全力才爬回宗门。
他们却为只被树枝划破皮的小师妹断了我所有的丹药。
师尊训我,“清羽伤了脸,你自幼修行,法力高强,非要在这种事情上争个高低吗?”
师兄骂我,“不过是些许小伤也要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被丢入禁地性命垂危时,我忽然想开了。
师尊送我的法宝,我不要了。
师兄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也不要了。
1
“清宁,你可知错?”
禁地的禁制被解开,我匍匐在地。
师尊和师兄就站在门外。
见我始终沉默不语,师尊皱眉。
“你平日就嫉妒清羽,时刻找她麻烦,但将她刻意引入凶兽聚集之处,实在穷凶恶极!”
师兄也跟着帮腔。
“清羽的脸都毁了,你明知脸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为何要做如此恶毒之事?”
听着两人口中的责问,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父亲死后,我被他的忘年交林轩带回了青云宗。
他与他的大弟子陈玄之待我极好。
只因我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时发咳疾。
师尊遍寻天下珍宝,找到能改变气候的天玄珠,为我打造了一座江南小院。
师兄更是找来千年暖玉雕刻成玉佩模样,让我随身携带滋养身体。
两人将我宠成了心尖宝,世人皆知青云宗最尊贵的两个男人视我为珍宝。
师兄更是立下此生非我不娶的重誓。
可这一切从小师妹踏入青云宗后却变了样。
但,这都不重要了。
早在禁地中,我与魔尊做了最后一笔交易。
他答应救我一命。
而我,要嫁与他做王妃。
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绕开两人,我径直往小院的方向走去,师兄愤怒的来抓我的手腕。
只是那里空荡荡的,师兄扑了个空,反应过来后他瞳孔微缩。
“清宁,你的胳膊……”
我回看一眼,轻描淡写,“断了而已。”
师兄的眼底有一瞬的默然。
我是剑修,断了胳膊,便无法再舞剑。
而此前,我是青云宗仅次于他和师尊的存在。
师尊却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伎俩罢了。”
“上次你说自己的腿断了,过后还不是好好的出现比武大会上?”
师兄也像是反应过来,眼底充满了厌弃。
“原本以为在禁地待了几天,你能反思一下自己,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堪!”
“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多在里面待几天!”
我的嘴角勾起轻笑,轻松答应,“好啊。”
“不知这次师尊和师兄想让我在里面待几天?”
师兄骂我不可理喻。
师尊更是说我冥顽不化。
两人甩袖离开,让我独自从云梯回去。
无所谓了。
魔尊说,七天后他会来接我。
就当自己和一群疯狗再相处七天吧。
2
我艰难的爬下云梯回到住处。
有几次险些从半空摔落,跌下山崖粉身碎骨。
可当我一脸疲惫的推开小院的门时,里面的场景险些让我晕厥过去。
原本干净整洁的江南小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院子的杂草枯枝。
就连我悉心照料的大白鹅也不知所踪。
有杂役说,早起看到过清羽在我的院门口转悠。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清羽的院子。
还没踏进去,就被一锅滚烫的汤泼到了身上。
衣服上挂满了汤汤水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浮上了水泡。
清羽一脸无辜,“是你啊大师姐,这老鸭汤太难喝了,我想着倒掉,没看到你。”
我瞥向一边,清羽养的狗正对着散落一地的骨头狼吞虎咽。
从被踩脏的彩羽上,我认出了那是我养的大白鹅。
猛地扑上前去赶走狗,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彩羽。
那狗被我动作吓到,嗷嗷大叫,清羽心疼的护住了它,红着眼对我说。
“大师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阿虎是无辜的,你凭什么踢它?”
“那我的小白就不无辜?”我手握彩羽,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栗。
清羽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哭着向我道歉。
“对不起大师姐,我知道错了,你要怪就怪我,阿虎什么都不懂,你不要为难它。”
梨花带雨的模样,瞬间让师尊心疼。
不仅将她护在身后,还开口冲我呵斥。
“清宁!你够了!”
“你养的鹅和你一样不懂规矩,叨疼了清羽,是我让她随意处置这只大鹅的。”
师兄也跟着一并开口,“她懂什么规矩?一个孤女而已。”
心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痛到难以言喻。
我恍然想起我刚到青云宗的时候,怯懦自卑。
是师尊和师兄日夜陪着我,将那些嘲笑我的人一一处置。
师尊曾说,“阿宁,以后为师就是你的家人。”
师兄也说,“阿宁,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谁敢欺负你,就是与我温景为敌!”
他们的确做到了,在我来青云宗的第一年,就将江南水乡搬到了苦寒之地青云宗。
所有人都知道,青云宗最有实力的两个男人,有一片共同的逆鳞,叫清宁。
直到数月前,清羽来到青云宗,拜在师尊名下,一切都变了。
每天除了用尽借口缠着师尊和师兄,便是在暗地里欺我,辱我。
肆意毁坏我所在意的一切。
甚至连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也被她拿走扔掉。
当我忍无可忍冲到她面前质问时,师兄却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清羽一个女孩子在外不易,你为什么总要对刁难她?”
师尊也对我颇为失望,“早知道你如此善妒,当初就不该让你拜入我门下!”
可明明当初是他们说,要给我一个家。
原来承诺是会变的。
清羽来了,我在他们眼里,便可有可无了。
3
强忍着泪水,我将养了三年的小白尸骨聚拢,捡起来小心用衣裙包好。
却不知道怎么碍了师尊的眼。
他一脚踹翻我衣裙里的遗骸,愤怒开口。
“你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
“先前在禁地外也是,你害的清羽成这般模样,只不过对你小惩大诫便要如此做作,是为师将你宠的太过!”
“即日起,不许你再踏入内门一步,去外门思过吧!”
若是以往,我必然会哭,会闹,会拽着师尊的衣袖求他别赶我走。
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我对许多事情都已看透,默默点头,说了句“好”。
师尊微愣,宽大的袖袍却狠很一甩,掠起一道暗香,但再也不是我熟悉的龙涎香。
而是换成了腻死人的花果香。
其实何止是师尊身上的熏香,师尊本人,大师兄,他们都在清羽来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那边。
是我太蠢,迟迟没有看透,握着过去的承诺不肯放手。
如今的我已经明白,过期的承诺不会兑现。
师尊给的法宝,师兄赠予的定情信物,我通通不要了。
我要走了。
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我去了外门报道。
接待的弟子是个势利眼,给我安排了最远、最小、最破的住处。
看着只有以前院落柴房大小的住处,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反正我只在这待七天。
我把小白埋在了门外的柳树下。
风一吹,柳枝沙沙作响,像极了之前小白在的无数个夜晚。
但我知道,它不会再回来了。
擦了擦眼泪,我按照魔尊教我的,将功法在体内运行了一遍。
结束后,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全身上下也痛的和被打断了一样。
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明明是严寒冬日,额头上的汗水却如雨珠般滚落。
魔尊说,这是有利于内伤恢复的口诀,见效快,但没有丹药的辅佐,会让人痛不欲生。
但再痛,也没有那日在山下,师尊和师兄前来救人,却只带走小师妹,眼睁睁看着我的手臂被凶兽咬住来的痛。
我咬牙挺了过去。
再起身,脚下虚浮的厉害,一个不小心直接从石床跌下去,狠很摔在地上。
等我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发现门口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蜀锦的鞋子。
面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一直没舍得用的那匹。
见我抬头,鞋的主人清羽特意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拎着裙摆问我。
“好看吗?”
“我只不过随意提了一句没穿过蜀锦,师兄便拿你珍藏了数十年的蜀锦给我做了鞋子。”
“听说这还是你娘亲亲手织的呢!”
“师姐,承认吧,你斗不过我的,师尊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而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
清羽一脸的骄傲,像只斗胜的孔雀。
我却懒得同她多说,默默坐回了一旁的石床上调息。
看着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动作,清羽却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猛地上前来推我。
却被一道无形的光晕弹飞。
这是魔尊下在我身上的禁制,有他一半的法力,用来给我自保。
向来只知道缠着男人的清羽狠很摔了个屁股蹲,起身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气急败坏。
“好啊清宁,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我今天要是不废了你,我跟你姓!”
清羽气势汹汹的朝我扑来。
下一秒却忽然变了脸,拿出一副矫揉做作的样子,不停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角,抽泣着开口。
“师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只是好心来看看你。”
“你若不喜欢我,我走便是。”
说完,清羽装出一副一瘸一拐的样子准备离开。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把戏。
果然,门外飘进一抹纯白的衣角,师兄拉着她的手高声向我问责。
“清宁!你非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清羽吗?”
“亏我还想着你被师尊训斥,过来开导开导你。”
“像你这般的人,就不配待在青云宗!”
4
师兄的语气很冲。
我却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睁开眼问,“要不你去和师尊建议一下,将我逐出师门?”
师兄的瞳孔微缩,眼里是对我说不上的厌恶。
“怪不得师尊要拿走你的天玄珠,你这种恶人,无需滋养也能活千年万年!”
“我赠你的暖玉也一并拿出来吧!”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师兄。
那千年暖玉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说,“阿宁,这是我家族传承之物,除我之外,只有我的夫人可以触碰。”
“今日我将它赠予你,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喜结连理。”
那时的我,脸颊绯红,羞涩着拒绝。
可师兄不管不顾,亲手将暖玉系在了我腰间。
如今他却要将东西要回去。
我笑了。
笑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师兄被我这副模样吓到,却依旧坚持。
“你不必装疯卖傻,今日就算你真疯了,这暖玉我也要要回来的!”
“清羽身体不好,暖玉给她养身最好,快拿出来!”
他步步紧逼,生怕我私吞了心上人的玉佩。
我也毫不犹豫,将那块毫无意义的玉佩甩给了他。
继而手心向上,开口讨要。
“暖玉物归原主,我给师兄的东西,也该还给我了吧?”
师兄不语,我眉头紧皱,还想再度开口,清羽却抢先道。
“你说的是那把长刀?”
“你的刀连刃都没有开,就是废铜烂铁,师兄送给我玩了,结果连柴都劈不开,被我扔进后山了。”
“你要想要,自己去拿便是了。”
瞳孔猛地一缩,我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目光更是死死锁在师兄身上,开口一字一顿问他。
“你真把我赠予你的刀给她了?”
“你可知那是我父亲亲手为我未来夫婿锻造的长刀,意义重大!”
师兄的眼神明显有所闪躲,却依旧嘴硬道。
“对你而言意义重大的东西未免太多。”
“清宁,你不要多事,改日我赔你一把刀便是。”
师兄心虚,匆匆拉着清羽的手离开,我却因为怒火攻心,大口大口呕着鲜血,气若游丝。
昏过去的前一秒,我满脑子想的都是。
答应魔尊的事,怕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