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说说我自己的一些感想吧。
高洪波作为球员和教练,都给人一种很沉稳老练的感觉。这算是个中性词,一方面他确实有国产主教练非常传统的“任人唯亲”这方面的问题,对于自己无法信任、无法驾驭的球员,就坚决不予使用;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中国足球圈里能力很出众者,说他是老一辈(我眼里的老一辈国产教练就是金志扬徐根宝戚务生这一代)之后,中国本土教练的佼佼者,我认为是恰当的。
我经常说足球这个东西,本身的复杂程度并不高——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过分关注比赛的战术细节,因为任何战术细节都是需要人来执行的。而足球的“复杂”,正是因为人的复杂才导致的,而中国足球的“复杂”,更是如此。这是我们讨论高洪波的国家队执教历程的重要基础。
高洪波前后两期国足主帅经历,当然以一期2009-2011这个时间段较为让人满意——这一方面是因为,时间越早、中国球员的质量越高(◐‿◑),另外就是这波球员当中,确实也有不少是高洪波的“嫡系”,没有高,恐怕很多人的国脚生涯就不会如现实般顺利。
历数高一期比较经典的几个里程碑战役,友谊赛战平德国、战胜伊朗、战胜法国,东亚四强赛战胜韩国,这都是极为亮眼的成绩,结合他整个执教期间42战24胜13平5负的战绩数据,可以说是国足近30年最优秀的本土主帅,没有之一。
这里我就不展开说高洪波为国家队带来的技战术方面的可喜转变了——这些话说了会觉得有可惜、也会有点难过。反正跟上面的战绩一样,哪怕过去的年头并不怎样久远,这都是如今的国足可望而不可及的水平。
我现在回想,感觉高一期中他经历的媒体和舆论环境,可谓相当险恶。当时我还在报社,对马德兴等前辈总是积极给高洪波找茬就非常不理解,结合《足球》当年的李承鹏对高洪波也没有好话,这让当年是小卡拉米的我产生了一些巨大的迷茫——
从高洪波上任起,就有“足协内部竞岗考试,高洪波笔试只考了1分”的传闻——后面足协不得不辟谣,说“笔试成绩只占总成绩的20%”,这才算告一段落。但整个高一期过程中,我认为媒体都起了很负面的引导作用。
国内两大体育类报纸都在骂高洪波,原因是什么呢?我并不知道。事后多年我回想,大概是因为高洪波跟这些媒体的关系很糟糕吧?当然这些“名记”们并不会以这个作为理由攻击他,但高洪波相类似的对球员的“关系不好”案例也是俯拾即是的,譬如郑智、邵佳一、孙继海,等等。
所以你能想象吗?哪怕是率队2年一共就输了5场球,也会被媒体时不时的喊下课,好么样的都这待遇,就更别提出幺蛾子的时候了——高一期的幺蛾子,一个是亚洲杯小组赛被淘汰,还有就是2011年万达与中国足协的一揽子合作协议——万达当年赞助足协15亿,一个必要条件就是把国足主帅换成西班牙人。
以高洪波当年带队的水平来说,如果不下课,至少中国队打进2014世界杯十二强赛应该是有把握的,甚至很有希望打出不错的成绩。可惜继任者卡马乔完全是个大可爱,断送了大好局面,后面还刷出了1-5泰国这种战绩。
所以从3-0韩国到1-5泰国,国足只用了3年时间(⁎⁍̴̛ᴗ⁍̴̛⁎)我想任何理性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我们“实力不够”的原因吧?!所以对中国足球,“实事求是”的认识始终是第一位的。
至于“高二期”,就更加混乱了——前任佩兰带队连四十强赛都遇到了麻烦并下课,而高洪波在开头相当幸运的打进12强赛(这至今都堪称中国足球历史第一大幸运),但在12强前四战1平3负,只能黯然下课。说句大实话,这次他回归国足主帅位置,完全就是凭着对中国足球的一腔热爱和对当年离任的内心不甘——然而从天时地利人和角度来说,他已经一样也不占了。
所以单从高一期的情况来看,我可以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他不该下课。范志毅这话说的完全没问题——而如今回溯这段往事,我们从高洪波的经历可以总结出哪些认知,恐怕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我个人的感觉是,足球教练真的太难了。而高洪波遇到的难,恐怕又是有“中国特色”的那一种。倘若他不是中国人,或许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以当年的舆论环境而论,相同的决策,对中国教练和外教的评价,是可能完全不同的。
而今天我们可以再次审视中国足球面临的舆论环境,是不是更好了呢?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所谓主教练对“人际关系”的管理能力,大概是中国足球界所认知不到的盲点吧?这个问题在诸多世界名帅的认知中,恰恰相当重要——从弗格森到安切洛蒂,乃至瓜迪奥拉、穆里尼奥、克洛普和阿尔特塔,没有人会认为“媒体关系的维护”并非教练之职责。
用安切洛蒂的话来说,主教练在球队和媒体之间,恰似一道“防护墙”,要保护好自己的球员和球队,就不可能对媒体的任何要求都置若罔闻。
可这个问题对高洪波来说,恐怕并没有这么重要——所以我们就这么活生生的看到了一个“反常识”的事件在反复上演。更要命的是,未必有很多人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作为一个足球教练,你的真正职责应该包括哪些?哪些东西是你必须要懂的?中国足协在当年的主帅竞聘中,会考核这部分内容么?现在呢?
当然说“关系维护”这事儿,想要实打实的“公平考核”,大概也很困难。但认知不够,是另外一个维度的问题。
所以,最后我的结论可能既老套又无奈,可又无法指向其他方向——高洪波在我心目中,始终是个值得尊重的中国足球人。但祸福都落在“中国”二字上,只能说,我们距离真正世界足球的高水平,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