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之十一:初次做人的林黛玉

是个娄员外 2024-02-10 13:18:40

说林黛玉初次做人,是有证据的,《红楼梦》中说,林黛玉原本只是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小草,因为神瑛侍者每日以甘露灌溉,使之得以久延岁月,吸收了足够的天地精华灵气,才脱却草胎木质,修成了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之外。后来,为了报答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也跟着下凡投胎来到了人间。

初次做人的林妹妹,来到这个陌生的人世间,感觉总是有些怯怯的,“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楚楚可怜,令人疼惜。当她鼓起勇气融入热闹的人群时,往往一不小心又会把握不住火候、过分的心直口快,虽然仗着聪明伶俐、反应敏捷常常也能挽回局面,却难免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尖酸刻薄小性子的坏印象。

周瑞家的送宫花,转了一大圈,剩下最后两支才送到黛玉处,结果林妹妹一声冷笑:“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全然不顾这话让周瑞家的多下不来台,也不管周瑞家的是自己舅妈王夫人的心腹陪房,还有好意将宫花送给大家的薛姨妈。

宝玉将北静王赠送的、皇上亲赐的“鹡鸰香念珠”转赠给黛玉,结果黛玉一把扔了:“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全然不顾宝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也不管“臭男人”夹枪带棒的连北静王、皇上都一起挨了她的骂。

刘姥姥为了配合鸳鸯、凤姐等人哄贾母开心,甘做“篾片相公”、供人取笑,结果林黛玉一句“母蝗虫”,又不知伤害了多少人的玻璃心。在待人接物上,林妹妹总是比不上王熙凤、薛宝钗、袭人、平儿等等这些人精——她们大约上辈子就是人、上上辈子也是人,不知道在人世间已经往返多少个轮回了,处理起人际关系来总是那么的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初次做人的林妹妹,似乎懵懵懂懂的、依然生活在她自己的前世记忆里,不但经常自称是“草木之人”,与处身热闹的人群相比,她显然也更衷情于与草木花鸟为伍。花草树木经风沐雨,她偏能感同身受,哀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潇湘馆游廊里的鹦鹉,不但能迎来送往打招呼,看到黛玉回来,就会飞回到架子上,大叫:“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而且还能惟妙惟肖的学着黛玉叹气、念诗,可见黛玉平日里与鹦鹉说话、交流的时间恐怕比谁都多:

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当姐妹们都在花丛中嘻笑玩乐、享受明媚春光时,她偏偏看到花开,就想到花落;看到花落,就想到人亡。“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黛玉葬花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这一“愁”一“病”,互为因果,渐次叠加,多病添愁,多愁又添病,因此成就了林黛玉的诗人气质、诗意人生,也加速了她“作贱”自己身子、终于泪尽夭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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