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和他在五百块的小房子里吃了一个月泡面，他目光坚定，说会爱我一辈子，给我更好的未来。
他说以后一定要买更大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我笑着点头。
后来，他做到了，功成名就，可却嫌我丢人。
于是，他便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我。
我原本觉得这样也无伤大雅，直到婚礼前夕，有个显怀的女人突然拦住我。
堵住我的女人叫江暖。
她怀孕了。
而二十天后就是我和陆独舟的婚礼。
交缠暧昧的照片甩在我面前，日期从三年前到四天前。
她怕我不信还拿出手机调出录取的监控画面。
场面太过活色生香，使我脑子有片刻宕机。
“听说你跟了陆独舟十年，却不能生育？”
“离开他，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江暖指间钻戒折射出来的光，刺的我生疼。
我从没想过陆独舟会出轨。
甚至昨晚闹得有点晚，我叫停他却不让，惹得我有些生气。
早晨出门前他在我额角落下一吻。
直到我烦了他才心满意足的出门。
我的思绪混乱，沉默许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泛恶心。
脑中的主导情绪控制我，应该愤怒地质问。
质问他们相识的过程，怎么走到一起，再将眼前水杯中的水泼到江暖脸上，说出难听的谩骂。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不知道追问下去还能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情绪在瞬间化作无力。
问题到了嘴边转了十八弯，却问道：“你很有钱吗。”
女人唇角笑意渐浓，流露出些许自傲：
“我哥是陆独舟公司最大的合作商，起码比你富有。”
“况且陆独舟对我不像对你，从不吝啬。”
她讥讽的目光打量着我空无一物的十指。
我再次陷入沉默。
她其实说错了，陆独舟对我也从不吝啬，他所有开销的账户都在我手中，只是我从来都不会去查里面的金额，以及花在了哪里。
毕竟我们在一起十年，虽然还没结婚，但是已经形同夫妻，差的只是一张纸而已。
江暖率先打破这份尴尬，她拨通陆独舟的电话打开了免提。
陆独舟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缱绻而漫不经心。
“暖暖，想我了？”
江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我身体不太舒服。”
“今晚，你来我家陪我吗。”
陆独舟没有立刻同意，反而犹豫了一下：“宝宝不舒服？”
陆独舟……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错开江暖示威的目光，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她掐尖嗓音不依不饶地娇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
“陆独舟，你现在是不是只在意这个孩子不爱我了？”
电话那边的陆独舟叹了口气：
“怎么会？暖暖在我心里最重要，等我忙完会尽早过来陪你。”
我的心好似坠入谷底。
早晨离家前，他也是这样跟我承诺，承诺会尽早忙完工作回家。
电话挂断后，江暖长舒一口气：“我才是陆独舟现在最在意的人。”
“你不过是凭着和他共苦过的情分惹他同情逼他跟你结婚罢了。”
“主动离开，是你们给彼此最好的结局。就算你不走，我也有办法让陆独舟选择我。”
直到江暖从我眼前离开，我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怀中手机振动，妈妈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出：
“念念，我们定了十五天后的机票，你真的不考虑跟爸爸妈妈去国外生活吗？”
“这次，我跟你们一起走。”
02
我是爸妈走失了二十年的女儿。
前几年陆独舟事业刚开始有起色的时候，他们才认回我。
那时候的陆独舟还是个穷小子，我们自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白手起家。
最穷的那年，我们蜗居在五百元一个月的合租房内，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因为贫穷，生病摘除子宫后，我便无法生育。
这一直是我心中的痛，可是陆独舟却说他不介意。
后来因为父母有心地帮助陆独舟的公司愈发兴盛。
我不太习惯宴会上的应酬，总是说错话，节俭的习惯也让陆独舟受到合作公司的嘲笑。
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大爱带我出去走动。
也是自从那时候开始，爸妈变得不太喜欢陆独舟。
他们并不认为他能够给我带来多好的生活。
往后的每年他们都会从国外回来待上一阵子，临走之际都会向我确认，要不要跟他们离开。
他们在国外的生活相较于陆独舟给我的，会优渥百倍。
为了陆独舟，无一例外，我都回绝了。
今年，是他们回来的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
终于在我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爸妈很开心。
挂断电话之后，手机传来了陆独舟晚到的讯息。
【念念，晚上突然有应酬，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
【我让保姆多给你做些爱吃的，明天婚纱就到了，等我陪你去】
留言后面跟着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无知无觉中，眼泪从眼角偷跑。
不忠贞的背后意味着欺骗，脑中反复交织的留言，无外乎他每一次加班的讯息。
而这些讯息的背后，是不是都像今天一样去陪了别人？
也就是说，陆独舟起码骗了我三年。
而我被蒙在鼓里，还误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哭过一场之后，心中抵触消极的情绪连带着被背叛的伤痛，似乎也随之消散。
下定决心后，我也开始收拾行李，只是我并不打算告诉陆独舟我要离开。
家里的保姆也只当我是为了蜜月出行在做准备。
甚至还连连感叹我们的恩爱。
第二日，陆独舟果然如同昨天承诺的那样，一大早就回到了家。
身上全然看不出刚从另一个美人窝里爬出来的痕迹。
要不是手机里刚刚接收到江暖来嘲讽的讯息，还附带了陆独舟在玄关处打理衣领偷拍视频，我或许真的会以为他真的是彻夜加班回来。
为了不让他察觉异样，我强忍着恶心，任由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陆独舟，我们就要结婚了，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看着他的双眼，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当然。”
“我们会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两鬓斑白，直到你嫌我烦为止。”
陆独舟双眼中满是真诚，全然看不出半点虚假。
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钻戒要往我手上套
陆独舟见我挣扎，也没硬将礼物往我手上套，只是笑着揉了我的脑袋感叹：“虽然你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但我的女人，该有的却不能少。”
我嘴角扬起笑容，心中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确实一样不少，就连相同的戒指也买了两个。
到了预约好的时间，陆独舟开着载着我的车，一起前往婚纱店试衣。
全程他的手机一直有消息的进来，响个不停。
直到车子停在婚纱店前，陆独舟才终于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车内空间狭小，声音不可避免地传进我的耳中。
03
“先生，不好了，江小姐刚刚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听声音能听出是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大概是江暖家里的保姆。
陆独舟当即脸色大变。
“念念，我还有事你先自己跟设计师沟通，我处理完就马上回来！”
只有我知道，陆独舟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我的手机里，还留着江暖早晨发来的讯息。
【考虑清楚了吗】
【如果没有，我就让你再清楚一些，现在你跟我究竟谁更重要】
【听说你们今天要试婚纱？你猜他会选你还是我】
“是谁啊？你非去不可吗？”
我下了车站在车旁，伸手拦住自动关闭的车门：“陆独舟，什么事比我们的婚礼还要重要。”
“你昨天不是答应，要陪我试婚纱的吗？”
“你今天要是走了，这婚我们就别结了。”
其实我明白不该理会江暖的挑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也想知道答案。
即便这个坚持很无谓、很幼稚。
我们的十年，和他们的三年，哪个更重？
陆独舟不明白我突然冒出来的坚持来自哪里，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他只是以为我又在闹脾气说玩笑话。
“念念，别闹了，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
“今天失约，我会补偿你的，这场婚礼你盼了很久，别耍小孩子脾气，气话只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可你不是医生，即便性命攸关你现在赶过去，会有什么改变吗？”
陆独舟被我的话呛住，电话那头的催促却让他没了耐心，他顾不上许多。
“念念，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陆独舟长臂一伸，推开我拦住车门闭合的手，一脚油门将我留在路边。
随着气流带起的落叶和尘土，好像我们的曾经，被他抛在脑后。
此时此刻我才觉得，原来我们真的该结束了。
【怎么样？你争不过我的】
屏幕上显示出江暖发来的最新讯息。
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跟她争。
我将江暖的号码拉黑删除，先是取消了和设计师的预约，然后再找了搬家公司将自己大部分要带走的行李，搬进了爸妈临时的落脚地。
我跟这个后来的血脉相连的妈妈算不上亲近，但她看到我大张旗鼓地将行李搬出来，也大概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她主动来安慰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念念……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微微愣神：“爸妈，你们早就……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在国内总是待得不长久，那一次也是偶然撞见，你那会儿对他情根深种，不太喜欢听我们的。我们怕你知道了伤心，又怕你一直被瞒着，可是毕竟生疏了这么些年，更怕的是你不信我们，反而更疏离。”
“总之……陆独舟不是个良人，你能想明白离开他，就是好的。”
搬出陆独舟家中的第三日，他似乎才发现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因为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只能借用助理的手机打来电话：
“陈念，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家。”
04
陆独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我的全名。
他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股疲惫与怒气：
“陈念，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一闹分手就搞消失，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平常不在我身边，难免容易想多没有安全感，不过那天的事态真的很紧急。”
“我就是去医院帮忙照看合作伙伴的妹妹，顺便搭把手，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公司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你能不能不要跟我闹了？”
他压抑着责备，如果不是听筒中隐隐传出有女子咳嗽的声音，或许我就信了。
“陆独舟，我跟你开玩笑，我不想结婚了。”
“我们散了吧。”
我听着电话里，陆独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陈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场婚礼的筹备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怎么可能你说算了算了？不可能！”
“你早点回家去，我们的婚礼”
陆独舟的话被江暖柔弱的声音打断：“陆独舟，我肚子好痛，好像是孩子……”
后面的对话因为陆独舟匆忙挂断通话后，我没能够听清。
想也能想到当时的场景，只是这跟我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当晚陆独舟出现在我爸妈临时落脚的别墅前，原本坚持婚礼进行的他可能是觉得电话中的自己太过强势，为了安抚我，就改换另一副面孔。
陆独舟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妥帖，全然没有在医院守了两天夜的狼狈。
他堵住出门散步的我，拉着我的手朝我道歉。
“念念，我在电话里的语气太冲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跟你道歉。”
“只是那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婚礼，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我们十年的感情算什么？”
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
当初我被江暖拦住，被照片与食品砸晕脑子的时候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他瞒着我跟江暖甜蜜的三年里，我们的十年算什么？
可是这个问题，我永远也不会问出口了，而这个答案也只有陆独舟自己才能知道。
我不愿意与他多做争辩，只低低地笑：“好啊，婚礼如期举行。”
他说，这段时间他会有些忙，我在爸妈这住下，等到婚礼当天，他会亲自来接我。
一夜过去，我却又收到了陆独舟发来婚礼延迟的信息。
原本的婚礼改期，而婚礼当天改成了去民政局领证。
听说是酒店那边的菜品出现了问题，不过我估计大概是江暖说了什么，所以让陆独舟改变了主意。
要婚礼照常的是他，说要延迟婚礼的又是他。
不过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因为我们一家人的机票已经订好，就在陆独舟说要去领证的前一天晚上。
在陆独舟忙着照顾江暖的日子里，时间一晃而过。
领证前一天的晚上，陆独舟似乎很是忐忑，还特意再来看了我一眼。
陆独舟满脸喜色，他说，他在家中给我准备了惊喜，只等我回家。
我笑着应和，在这座临时的住所中留下了一封信。
我不想去计较这几年的得失，爱或不爱。
祝他们天长地久，是我唯一留下的体面。
爸妈帮我准备了移民手续，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陆独舟离开的背影，原来十年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放下。
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