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春，金陵城笼罩在细雨纷飞的哀愁中。
新科状元张廷玉奉诏入宫，却在御书房外听见了铁器撞击的声响。
透过雕花木窗望去，他看见明太祖朱元璋正用宝剑狠狠劈砍着檀木屏风，剑刃每过之处都留下深可见骨的裂痕。
乱世红颜的宿命邂逅元至正二十三年秋，汉水之畔的江州城里飘起细雪。陈友谅的中军帐内烛火通明，这位枭雄刚刚攻破蕲州，帐外传来孩童嬉闹声。
侍女阿芸捧着热腾腾的姜茶进来时，正撞见主帅将一柄镶玉匕首狠狠扎进地图上的庐州标记。
"告诉徐达，明日卯时要拿下采石矶。"
陈友谅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鼎，阿芸低头退下的刹那，瞥见他脖颈间那道新添的刀疤——那是去年在鄱阳湖大战留下的纪念。
彼时她刚从沔阳逃难至此，因精通医术被收入帐下。
那个冬天格外漫长。阿芸常在深夜看见陈友谅独自坐在江边，望着对岸的朱元璋水师出神。腊月二十八那天，敌军突然夜袭，浓烟中有人拽着她滚进地窖。
等她再睁眼时，耳边是金戈相交的喊杀声，眼前是浑身浴血的陈友谅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血色江山中的情孽债次年四月，当朱元璋的军队攻破江州时，阿芸正在城隍庙为阵亡将士祈福。
绣着白鹄的明军战旗插上门楣的瞬间，她怀中的《女诫》竹简被鲜血浸透。
被俘虏的官眷中，这位容貌清丽的汉人女子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
"听说你会治伤药？"新帝的问话带着试探的锋芒。阿芸垂首不语，发间银簪折射着冷光。
三日后，她被单独召至御苑。
朱元璋指着满园残荷说："这池塘里养着从鄱阳湖带来的鱼，你每日来喂食。"
秋雨连绵的时节，阿芸在御花园遇见了常来观鱼的太子朱标。
少年眉目间竟有几分陈友谅的模样，这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当她发现朱标偷偷将药渣埋在牡丹花下时，终于明白那些看似寻常的问诊，实则是监视与试探。
洪武二年寒冬，阿芸在保和殿产下一子。产房外传来陈友谅旧部被处决的噩耗时，她正抱着襁褓中啼哭的婴儿。
朱元璋隔着珠帘冷笑："这孩子生得倒像他的父亲。"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阿芸眼底的恨意与决绝。
龙椅下的血色秘密五年后的惊蛰日，御书房突现刺客。当蒙面人亮出淬毒匕首时，朱元璋竟一反常态地放声大笑。
鲜血顺着剑柄滴在《大明律》"谋反"条目上，溅湿了阿芸当年缝制的护甲内衬。
侍卫破门而入的刹那，老皇帝看着地上抽搐的刺客喃喃自语："你以为朕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漠北？"
深宫夜宴上，朱标举杯祝酒时突然失手打翻酒盏。
满殿文武尚未反应过来，老皇帝已抽出佩剑当众斩落太子衣袖，暗红色血珠渗出丝质衣料时，阿芸正在冷宫为病重的次子煎药。
她望着窗棂缝隙透进的月光，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陈友谅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待天下太平，必为你建座金丝楠木的藏书阁。"
马嵬坡兵变那年的元宵节，朱元璋带着两个孙子登上观景楼，当阿芸抱着最小的孙子出现在楼梯转角时，老皇帝手中的青铜酒樽突然坠地粉碎。
望着长孙腰间佩着的羊脂玉珏——那是陈友谅平生最爱的饰物，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所有儿子都对兵法战阵毫无兴趣。
洪武三十一年深秋，明太祖在紫禁城去世前夜，史书记载他反复抚摸着那幅《江州战图》，画中陈友谅战船倾覆处，隐约可见半截红袖。
当晨光初现时，守墓太监在皇帝陵寝发现了一件染血的蜀锦襁褓，内附字条："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未了的江山遗恨紫禁城内飘起细雪时，朱元璋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半幅染血的《江州战图》。
烛火在他凹陷的眼窝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恍惚间又见阿芸跪在汉水畔，青丝浸透冰凉的江水，怀中紧抱着啼哭的婴孩。
"陛下...那孩子取名陈兴吧。"二十三年前的春夜，阿芸在御花园的梅树下轻声道。
她望着远处嬉戏的太子朱标，将襁褓中的次子往皇帝怀里递了递，"您赐他姓朱，我守着秘密到死便是。"
屏风外突然传来宫女惊恐的尖叫。老皇帝猛然回神，发现御案上的金错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半截。
刀锋倒映着墙上那幅新挂的《千里江山图》，浓墨重彩处隐约可见两个孩童在江边放纸鸢——画中人的眉眼竟与朱标、朱棣有七分相似。
当锦衣卫冲进寝殿时，朱元璋正用颤抖的手将蜀锦襁褓塞进龙袍夹层。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大明洪武三十一年"的纪年上，晕染开的痕迹恰似当年鄱阳湖上陈友谅覆灭时漫天的血浪。
他忽然低笑出声，这笑声惊得殿外侍卫个个匍匐在地。
"你们可知朕为何要烧毁《大明律》？"老皇帝对着虚空发问，指尖抚过案头那本残缺的《女诫》，"朕这一生最想篡改的，是二十三年前在江州城下许下的诺言。"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照亮了他鬓角新生的白发——那里面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若遂平生愿，愿为连理枝"。
五更鼓响时，守陵太监在明孝陵长明灯下发现了蜷缩成团的遗体，龙袍内衬暗格里藏着半块羊脂玉珏，与阿芸留给长孙的那枚恰好合璧。
而千里之外的沔阳荒郊，某个寒窑前积雪簌簌落下，瓦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病榻上的妇人握着泛黄的《女诫》，听着窗棂外孩童背诵《朱子家训》的稚嫩声音，终于将半块鸳鸯佩埋进了土里……
参考资料：《明史》、《明太祖实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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