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崔志斌(整理:白杨)
我叫崔志斌,67年生人,老家在山东鲁南平原地区的一个村庄,这个村庄里有五百多户人家,我家住在村庄的最东边。
母亲的娘家也住在这个村庄,她和我父亲是青梅竹梅的恋人,19岁那年嫁给了父亲,据说一分钱彩礼没要。
母亲跟父亲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我排行老幺,上面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她只比我早来这个世上五分钟。
我出生时,正是大集体的中末期,连最起码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当时每家每户都是人口多,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少。
每年的七八月份,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为了填饱肚子,母亲每天会去山上挖野菜。
母亲挖回来野菜,她用清水洗干净,拿到砧板上剁碎,然后放在铁锅里煮着吃,要出锅的时候,上面撒一层玉米面。
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这些没有营养的野菜,导致我们小脸蜡黄,像得了难以医治的大病。
那时候,我就一个愿望,能敞开肚子,狼吞虎咽饱吃一顿。
后来每次母亲做饭,我凑到灶台跟前,看着锅里绿不拉几的野菜粥,胃里瞬间涌起一股酸水。
每次出去玩耍,看到大队书记家孩子手里攥着窝窝头吃,我馋的直咽口水,有时候没控制住,口水都淌在了脚面子上了。
我回到家里,直接扑进母亲怀里,哭着要窝窝头吃。
我正躲在母亲怀里小声的哭泣,父亲刚好从外面走进屋里,他应该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晚上七八点钟,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双脚沾满了粘泥,衣服也脏了。
“孩子他爹,你这是干嘛去了?”母亲走到父亲跟前,帮他脱下外套。
父亲不说话,小心翼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窝窝头。
“你拿去吃吧!”父亲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被察觉的微笑看向我。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亲是给大队书记干了整整一下午农活,人家看他可怜,送他的窝窝头。
我们兄妹五个,父亲和母亲最疼爱我了,就是他们对我偏爱,害得我的三个哥哥经常吃醋,趁着家里大人不在家,把我堵在墙角,狠狠收拾一顿。
我被三个哥哥收拾,我不敢向父母告状,生怕被报复,还好,有些时候大姐替我出头,每次撞见三个哥哥欺负我,大姐冲上去与他们拼命。
大姐虽然只比我早来世上五分钟,但是她特别有当姐姐的样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总是维护我这个当弟弟的。
上学的时候,大姐比我学习成绩好,她为了帮我提高成绩,每天放学都帮我补习功课。
初中毕业时,家里实在承受不起同时供俩孩子去念书,这时候大姐主动退学,把我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留给我。
当年,我是全村第一个高中生,大队书记知道我一旦考上大学,肯定吃上皇粮了,所以,他提前与我父亲套近乎,在包产到户,把好的地块留给我们家。
自从包产到户以后,我们家人口多,分到手的田地自然而然也就多了,没几年时间,我们家的好日子终于到来了。
1985春天,父亲和母亲商量,决定将家里的老房子重新翻盖一下,听到这个消息,我举双手赞成。
这么多年,我们全家七口人挤在一铺炕上,等到三个哥哥结了婚,他们搬出去自立门户,家里就剩下我和大姐,还有父母。
四口人睡在一铺炕上,虽然不拥挤,但是夏天赶上下雨天,屋子里到处漏雨,有些时候,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父母俩人一起去附近的砖窑买砖,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一场车祸,俩人被货车撞飞二十几米远,躺在血泊中,等被附近村民发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父母意外离世,给我们这个家带来沉痛性的打击,翻盖新房搁浅,我也辍学回家一段时间。
“咱爹妈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面,泪眼汪汪看着手里的旱烟袋,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烟袋。
“志斌,你明天返校读书,你要知道,咱爹活着的时候,就是希望你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你现在要是辍学回家,咱爹在那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大姐坐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二天,我听了大姐的话,立马返回校园,开始用功读书,一年时间,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排进年级前一百名。
1986年高考时,我超常发挥,考上南方某重点大学。
在当时那个年代,上大学是不需要交学费的,但是往返的路费加上平时的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考上大学本是一件喜庆的事,但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三个哥哥以后,他们仨集体沉默,甚至让我放弃去念大学。
我可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如今考上大学,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现在却被三个哥哥要求放弃,我心里很不甘心。
“志斌,你去念书,我供你。”
我和三个哥哥在屋里讨论我是否去念大学的问题时,姐姐收拾完家务,她走进屋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三个哥哥齐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到大姐身上。
“大姐,没啥本事儿,但是供你上大学,一点问题没有。”
有了大姐这句保证,我再没有了后顾之忧,踏踏实实去念大学。
我很感谢我大姐,要是没有她,我不可能如愿完成学业,也不可能在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说实话,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大姐给的,后来自己发达了,我为了报恩,在老家给大姐盖了一所新房。
这么多年,我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去大姐家看看她和姐夫,而对于我的三个哥哥,我们之间似乎没有那么亲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连电话都不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