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用鹿角治肾病

本文摘自《陈以平学术经验撷英》（2010）

介绍：陈以平（1938年—），我国著名中医肾病专家，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终身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上海市名中医，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肾病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委员。1962年毕业于上海中医学院，从事临床与科研60余年，首创“益气活血化湿法”治疗膜性肾病，开发清热膜肾冲剂、黑料豆丸等特色方剂，并率先应用冬虫夏草菌丝及金蝉花治疗慢性肾衰竭，疗效显著。其提出的“斡旋三焦”理论及“辨证辨病结合”思想，推动了中西医结合肾病学科发展。代表著作包括《实用中医肾病学》《现代肾脏病治疗学》等，获上海市科技进步二等奖等多项荣誉，培养百余名硕博人才，学术成果享誉国内外145。

陈师善用鹿角治疗肾病，常用于肾结石、多囊肾出血、乳糜尿、糖尿病足坏疽、糖尿病肾病之水肿等，用鹿茸及鹿茸血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以及用于激素依赖的肾病综合征。

鹿角为雄鹿已角化的老角，处方名为鹿角片，研末名鹿角粉。味咸，性温，功能补肾壮阳，强筋活血。

鹿角胶为鹿角煎热浓缩而成的胶状物，味甘，性温，功能补肾壮阳，填精生血，托疮生肌。

鹿角霜为鹿角熬胶后的残渣，味咸，性温。功能补肾助阳，活血托疮。

鹿茸为未骨化密生茸毛的幼角，味甘、咸，性温，功能补肾壮阳，填精生血，强筋壮骨。

《本草经疏》：鹿角，生角则味咸气温，惟散热，行血消肿，辟恶气而已。咸能入血软坚，温能通行散邪，故主恶疮痈肿，逐邪恶气，及留血在阴中，少腹血结痛，折伤恶血等证也。

肝肾虚，则为腰脊痛，咸温入肾补肝，故主腰脊病。属阳，补阳故又能益气也。鹿茸，禀纯阳之质，含升发之气。妇人冲任脉虚，则为漏下恶血，或瘀血在腹，或为石淋。男子肝肾不足，则为寒热、惊痫，或洒洒如疟，或羸瘦、四肢酸疼、腰脊痛，或小便数利。泄精、溺血。

此药走命门、心包络及肝、肾之阴分，补下元真阳，故能主如上诸症，及益气强志也。痈肿疽疡，皆营气不从所致，甘温能通血脉，和腠理，故亦主之。

陈师临床每多用鹿角于治疗泌尿系出血性疾患。

多囊肾合并囊肿出血者，往往出血量多且多难以止，陈师曾治疗一例多囊肾合并囊肿出血患者，其尿血鲜红量多，伴有血块，曾用多种西药(立止血、止血敏、止血芳酸、安络血、维生素K1等)均无效，陈师予鹿角粉6克，加云南白药0.5克，日二服，出血立止。

鹿角，治疗多囊肾合并囊肿出血者，乃除恶血之功，需配合云南白药同用，类似患者，该法屡有效应。

一例患乳糜血尿18年患者，西医曾用输尿管逆行施以局部硝酸银溶液止血，未获成功，陈师予以大剂量补脾益肾、利湿通淋方剂中加鹿角粉每日6克，乳糜尿在一周内停止，至今未发，此法宗三因方之治膏淋古方鹿角霜丸(鹿角霜、茯苓、秋石)。

但要注意的是，对于血症的使用必须用于阳虚内寒的患者，对于临床上大多数辨证为热迫血行的出血患者是不能使用的。

现代药理提示鹿角有活血消肿功效，还有促进创面愈合和抗溃疡作用，因此陈师也常用于糖尿病的并发症的治疗。

糖尿病肾病一旦到达临床蛋白尿期可以迅速发展至大量蛋白尿，严重水肿，治疗十分棘手，陈师曾治一例谢姓患者，因糖尿病而高度浮肿，血压200/120 mmHg，畏寒肢冷，血肌酐435 μmol/L，脉沉细，舌淡白胖，予陈氏肾8方加汉防己15克，桂枝9克，炮附子9克，丹参30克，赤芍20克，仙灵脾15克，巴戟天15克，苍术12克，鹿角胶(烊冲)10克，制大黄15克，药后肿消，复查血肌酐346 μmol/L，后于这类病例，每予重复也能收效。

糖尿病足坏疽多由于末梢循环障碍所致，故可按阴疽予阳和汤方治疗，有益于改善足部微循环，促进患足溃疡痊愈，但此治法应限于糖尿病足病之早期，如配合频谱治疗仪，每日照射2次，每次10分钟，也大有裨益。岳美中老中医对糖尿病皮肤生疮，疮口久不收口，予鹿茸0.3克～1.5克，每日3次，冲服，能促进疮口愈合并增强体质，岳美中先生曾说该法屡试不爽。

治疗肾结石或输尿管结石时，陈师在排石方剂中必重用鹿角霜(15～30克)，结石排出成功率大为提高。

《诸病源候论》说：“诸淋由肾虚而膀胱热故也。”结石形成非一日之功，除湿热蕴蒸，酿沙成石外，很多患者系肾阳不足，水液代谢受阻，分清泌浊功能失常，尿液中浊物聚而成石，治疗应温补肾阳而排石。

单纯用清热通淋排石，图一时之通利，久则易伤阴损阳，形成恶性循环。鹿角霜性味咸温，入肝肾经，补虚助阳而不滋腻，治疗肾阳不足，腰脊酸痛，合通淋排(溶)石诸药，正和病机，故而收效颇佳。

一例输尿管结石伴肾孟积水患者，来诊时有腰酸胀，肾绞痛史，处方为金钱草30克，海金沙15克，鸡内金15克，滑石12克，瞿麦12克，冬葵子12克，桔梗9克，王不留行30克，川牛膝30克，威灵仙30克，鹿角霜15克，琥珀(吞)1克，车前子30克，药后排出结石1粒，肾绞痛除，B超复查肾盂积水消失。

《本草纲目》：鹿茸，生精补髓，养血益阳，强健筋骨。现代药理证实鹿茸精有促进骨髓造血，能使红细胞、血红蛋白、网织红细胞数量明显上升。因此临床上可用来治疗血液病。

陈师在新疆工作期间，曾治一例40岁维吾尔族男性患者，患再生障碍性贫血，血色素跌至20 g/L，已用西药治疗收效甚微，要靠输血维持，故请中医会诊，

当时见患者面色苍白，疲乏，畏寒，脉沉细无力，舌淡白，拟予鹿茸大补元阳，配以滋肾填精，恰逢患者诉家中有鹿茸及鹿茸血(系割鹿角之时收取的褐色海绵状液体)，加服鹿茸血后血色素迅速上升，鹿茸血服完后，用鹿茸替代，每日2克冲服，血色素从20g/L上升至100g/L。

此例患者给陈师留下很深印象，但再生障碍性贫血发病机制复杂，有中医报道用清热解毒药治疗有效，陈师认为鹿茸及鹿茸血治疗再障机理和适应证尚需进一步研究。

药理学除了熟知鹿茸有强壮、温阳作用外，鹿茸多肽的某一片段与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相似，能刺激肾上腺皮质增加糖皮质激素的合成和分泌。

肾科临床中常遇到一些肾病综合征患者，肾活检诊为微小病变，对激素十分敏感，加激素以后尿蛋白能很快转阴，但激素减到小剂量时蛋白尿就会反跳。

陈师考虑到由于长期用激素患者本身的皮质醇分泌不足，让这些患者都查血浆皮质醇及ACTH，发现如有皮质醇和ACTH明显低于正常值者就加用下方：鹿角片3克，龟版15克，锁阳3克，苁蓉9克，狗脊9克，陈皮4.5克，仙灵脾15克，川断9克，山药15克，寄生12克，苍术12克，白术12克。一例患者服上药六十余剂使血浆皮质醇由27.6nmol/L升至71nmol/L，皮质醇升到正常后，再递减激素就顺利撤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