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一双筷子能在我的生命里划出如此深的伤痕。
那天早上还是和往常一样。老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早餐，老婆坐在餐桌前刷着手机。自从半年前老妈从老家搬来和我们同住，这样的早晨场景已经成为了日常。但我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小华，你这衣服又是新买的吧？"老妈端着煎蛋从厨房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审视。
"嗯。"老婆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机。
"你说你一个月买多少衣服？家里衣柜都快装不下了。"老妈把煎蛋放在桌上，"现在物价这么高，该省的还是要省着点。"
我看见老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妈，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工资。"
"你的工资不也是这个家的钱吗？"老妈擦了擦手，在餐桌对面坐下，"我看你们年轻人现在就是太铺张了，哪像我们那会儿......"
"妈，"我打断道，"先吃饭吧。"
餐桌上的气氛凝固了几秒。我夹起一块煎蛋，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但我太天真了。
"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老妈放下筷子，声音提高了几分，"你看看现在房价多高，你们还没有自己的房子。要是攒钱买房子，也不至于一直租着。"
"妈，我们的事不用您操心。"老婆终于放下了手机，"我们自己有规划。"
"什么规划？就你们这样花钱的态度，攒得了几个钱？"
"您觉得我们不会过日子是吧？"老婆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尖锐，"那您老回老家去住不就得了，何必天天在这儿看我们不顺眼？"
"你这是什么话？"老妈腾地站起来，"我是他妈，我还不能管儿子了？"
"您是他妈，但我是他老婆！这是我们的家，我们想怎么过是我们的事！"
"好啊，你终于说出来了！"老妈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就是看不惯我住在这儿是不是？我这个当妈的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急着把我赶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这场争吵逐渐升级。老婆站起来准备离开餐桌，却被老妈拽住了胳膊。
"你给我站住！今天这话得说清楚！"
"放开我！"老婆用力甩开老妈的手，"您凭什么管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老妈抄起桌上的筷子。我想阻止，但一切发生得太快。筷子划过空气，重重地打在老婆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老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妈。老妈也愣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扔筷子的姿势。而我，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婆转身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老妈瘫坐在椅子上，开始低声啜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追老婆还是该安慰老妈。最后，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机械地收拾着散落的早餐。
那天我去上班，像个逃兵一样躲在办公室。手机里是老婆发来的消息："你妈打我，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看着这条消息，打了无数个字又删掉，最后什么也没回。
晚上回家，老婆已经收拾东西住去了闺蜜家。老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播放着无声的画面，而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早上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我开始回想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老妈从老家来住，说是想帮我们带以后的孩子。可我和老婆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老妈却总在这个问题上旁敲侧击。老婆性格要强，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但又碍于我的面子，一直忍让。而我，总是想着和稀泥，左右逢源，结果把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伤害了。
我开始责备自己的懦弱。作为儿子，我应该跟老妈好好沟通，让她理解现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作为丈夫，我应该保护老婆，而不是在她受委屈的时候选择沉默。我以为的和平，不过是在把矛盾积压得越来越深。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请了假。老妈正在收拾行李，说要回老家去。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我突然意识到她老了。她来北京，与其说是要帮我们带孩子，不如说是害怕孤独，想离儿子近一点。可是她不懂得如何与年轻一代相处，总是用她那一套老观念去要求别人。
我拉住她的手："妈，别走。"
老妈的眼圈立刻红了："我走了，你们夫妻俩也能好好过日子。我这个老太婆，就不该来搅和你们。"
"妈，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认真地和老妈谈心，"您和老婆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您来北京住，我和老婆都很高兴。只是我们这代人的想法可能和您不太一样，您得给我们一些空间。"
"我......"老妈欲言又止。
"您和老婆都很要强，其实性格还挺像的。"我苦笑道，"您们都是为这个家好，只是方式不同。您要是能多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要是能多理解您的关心，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
老妈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太强势了。我就是看你们花钱大手大脚的，心疼。"
"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但我和老婆也是有分寸的，您得相信我们。"
这时，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看见老婆站在门口，脸上的红印还没有完全消退。她的眼睛有些浮肿，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
老妈看见老婆，立刻站起来要往房间里走。我拉住她："妈，我们三个好好谈谈。"
老婆犹豫了一下，走进屋里。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最后，还是老妈先开口："小华，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
老婆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妈，我也跟您道歉。我不该说那些气话。"
我看着她们相拥而泣，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场风波，或许是我们这个家庭必经的成长。老妈需要学会尊重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老婆需要理解老人的关心方式，而我，需要学会担当，在家庭矛盾面前不能再做逃兵。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家慢慢找到了相处的方式。老妈不再过多干涉我们的生活，老婆也会主动和老妈分享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小摩擦，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理解，学会了包容。
那双引发风波的筷子，现在还放在我们家的餐具柜里。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个令人后悔的早晨。那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但却让我明白：爱不是一味地忍让，而是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说出内心的话，学会在矛盾面前勇敢地面对。
家，是需要用心经营的。而我，再也不会在最重要的时刻选择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