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的北京,寒冷的冬天让这个城市显得格外萧瑟。
对于年仅两岁的李保常来说,这个世界变得异常残酷。
父亲因贫病交加倒在街头,母亲崔氏独自抚养孩子,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家里揭不开锅,为了让孩子能有口饭吃,母亲不得不做出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以80块大洋的价格,将年幼的郭宝昌卖给了河北沙城火车站的站长吴家。
小小年纪的郭宝昌开始了漂泊不定的生活。
他在吴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命运不忍他一直受苦,三姨出现了。
三姨觉得80块大洋太便宜了,于是借钱将他赎了回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三姨转手又以200块大洋的价格,把他卖进了京城的名门望族——同仁堂乐家。
这一系列的转手,就像一场荒诞的交易,郭宝昌在其中毫无选择的余地,而这仅仅是他坎坷人生的开始。
在乐家,郭宝昌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人——郭榕。
郭榕原本只是乐家一个照顾宠物狗的丫鬟,命运的转折让她在26岁那年嫁给了年过七旬的乐老爷。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坎坷经历,郭榕对这个买来的孩子格外疼爱。
从1942年开始,为了能让郭宝昌在乐家安稳生活,郭榕每年都要给三姨五块银圆当作“封口费”,1949年后这笔钱改成了五元人民币,即便生活有了变化,她也始终雷打不动地支付着。
在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等级森严,郭宝昌作为一个买来的孩子,没少受到少爷小姐们异样的眼光和嘲笑。
每次遇到那些趾高气昂的少爷小姐,郭宝昌总会选择低头快步走过,就算背后传来嘲笑声,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而郭榕总会在这时悄悄把他护在身后,轻声对他说:“咱们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但一定要记住做人要谦卑。”
那时年仅六岁的郭宝昌,把这些话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郭榕的关爱和教导,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郭宝昌孤独的童年。
养母郭榕的庇护下,郭宝昌的童年虽不完美,但也还算温暖。
然而,1965年发生的一件事,再次打破了他生活的平静。
这一年,郭宝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原本满心期待着一场感人至深的重逢,可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
生母一见到他,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直接提出要跟他去城里住。
这样的相认方式,让郭宝昌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更让他心碎的是,他得知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秘密。
原来当年,生母不仅抛弃了他,还为了生活,把他的亲姐姐卖进了窑子。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打得他头晕目眩,内心痛苦不堪。
那一刻,他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亲生”与“亲情”之间的巨大差距。
仅仅相处了五天,郭宝昌就决定和生母永别。
这段经历,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养母郭榕的耳朵里。
养母含着泪,带着满心的委屈和酸楚对他说:“你终究还是要找寻生母啊......”这句话里的无奈和难过,像一把钝刀,在郭宝昌的心上慢慢地割着。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面对养母的误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后悔和对养母的依赖。
他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养母,只能任由这道看不见的隔阂,在他和养母之间越来越深,成为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时光匆匆,1978年元旦,郭宝昌的生活再次被命运无情地拨动。
那一天,他在广西电影制片厂工作,每月拿着45块钱的微薄工资。
突然,一封电报打破了平静:“母亲病危速归!”
短短几个字,却像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他的心。
看着电报,他心急如焚,可从南宁到北京的火车票价就要43元,这让本就拮据的他一下子慌了神。
为了能见养母最后一面,他只能厚着脸皮向同事借了100块钱。
踏上北上的列车,郭宝昌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
他满心焦急,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只觉得这趟列车无比漫长。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赶在养母离世前见她一面。
然而,命运再次对他露出了残酷的一面。
当他终于赶到北京时,养母已经离世整整两天了。
守在养母遗体旁的,只有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三姨,那些曾经在乐家高高在上的乐家子弟,此时竟无一人在场。
看着养母孤独的遗体,郭宝昌的心中充满了凄凉和悔恨。
多年后,郭宝昌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对生活的感悟,创作出了经典之作《大宅门》。
在创作这部作品时,他常常在深夜泪流满面。
大家都以为他在写乐家的故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文字里,浸透了他对养母的深深思念和无尽愧疚。
每一个角色、每一段情节,都像是他与养母生活的缩影,那些家族恩怨背后,藏着他对养母的爱与亏欠。
此后,郭宝昌陆续推出了《宅门逆子》《虎符传奇》等作品,每一部都饱含着他对亲情的独特理解。
他用艺术创作来平复内心的遗憾,试图在作品中找到与过去和解的方式。
2018年,他的话剧《大宅门》全国巡演,一票难求。
站在聚光灯下,听着如雷的掌声,郭宝昌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因为他知道,那个他最想与他分享这份荣耀的人,那个将他从苦海中拉出来的养母,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一次采访中,有人问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做什么?”
郭宝昌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重新做一次养母的儿子。”
这句简单的话,饱含着他对养母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悔恨。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把所有的误会都说清楚,一定会把最好的年华都用来陪伴养母,一定会让养母知道,在他心里,她才是最亲最爱的母亲。
如今,每当郭宝昌创作新剧本的时候,养母慈祥的面容总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曾经与养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成为了他创作的灵感源泉,也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功成名就后的荣耀和财富,而是那些曾经陪伴在身边,给予我们温暖和爱的人。
只是,当我们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有些人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他带着这份对养母的思念,继续在创作的道路上前行,用一部部作品,诉说着他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