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地软
作者:陈新峰
八十年代前后,农村尚属于半温饱状态。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天里,六陵渡远房的两个表姐,每年都会来我家拾几天地软。
两个表姐是一对漂亮的姊妹花,初中毕业之后就跟着父母亲干农活,健壮的就像假小子一样。

一场场如油如奶的春雨过后,山坡上的各种小草撑开了大地母亲的肚皮,渐渐地挤出了绿色的嫩芽;一朵朵血红色的春芽像羽毛球一样挂在树叉上;迎春花红梅李树花像锦鸡的羚羽一样插满了山岗;春笋又伸出它那纤纤的细指,似乎想弹奏一支春天的交响曲。当然,最耀眼、最吸引人的还是隐藏在浅草丛中,那一朵一朵、一片一片像木耳一样的地软了。
表姐们第一次来我家拾地软,还是我做的向导。
我对故乡的沟沟壑壑、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小江坝的山坡,从东往西数,依次有程家湾、董家洼、王三沟、李家沟、杏树沟、燕沟、后沟、象沟、颜家河等。
有荒坡、茅草坡、牛群和牧场的地方,就是地软最佳的生长地。

一条条沟壑,就像八爪鱼的爪子一样伸得很长。这里芳草鲜美,地软遍布,就像上天给这贫脊的土地上,撒上了一层黑星星。
干地软不好捡,有点零碎。假如来几场银针般的细雨,那些翡翠色、淡黑色的地软,就 会被雨水浸泡得又肥又大、又光又亮,捡在手中,有一种凉粉般的光滑感。
我们常常带着雨具和干粮,翻山越岭的拾把软。把大笼里面拾满了,就把它集中倒进背篓里,天黑才收工。
最远的地方,去过沙河水库、颜家河水库、中营、姚家沟等地。

最令表姐开心的是,她们在阳安线姚家沟乘降所,看到过飞驰而过的火车、天梯一样的火车轨道、长虫洞一样的遂道、潺潺流动的山泉水;山里有一望无际的松树林、竹林、胡桦林、蓑草坡;树林里鸟雀纷飞,有松鼠、锦鸡、野鸡、斑鸠、白鹤、野兔、黄鼠狼等珍禽异兽。这些美丽的风景画面,在六陵渡一带的平川大坝上是欣赏不到的。
等表姐们攒够一定数量的地软,她们便会依依不舍的与我作别,把春天的美味挑回家。然后蒸地软包子、焖地软蒸饭、炕地软馍,或者到谢村街上换几个零用钱。
在分别的渡口,我仿佛看到了表叔和表婶,迎接他们宝贝女儿满载而归的欢乐场景: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脸上荡漾着满足的收获感!

地软,今天这种看不起眼的食材,却在那个食不裹腹的年代里,是我们的“苦难菜”、救命菜,它和野菜一样,改变了我们碗中有限的数量和花样,又增加了勤劳人家的收入。
听母亲讲:到外省出差的人,常常会因水土不服而拉肚子。如果喝一杯带有故乡泥土气息的地软茶,就会立马肠胃舒服,平安无事。所以,地软是出门人的首选食材。
难怪电影里那些“海龟派”出门时,都要带一把故乡的泥土或者地软。泥土在身边,似乎故乡就在心里!
作者简介:陈新峰,男,农民。常年在宁波务工,空闲时间爬格子,喜欢用文字记录身边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