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天刚刚亮，我还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弟弟王建国突然推门而入。

他脸涨得通红，夹杂着寒冬里刺骨的冷风闯了进来，通红的眼睛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

他一开口就是一句：“哥，你这是太不讲道理了！侄子考上大学是全家人的光荣，你就这么冷眼旁观吗？”

我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回头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场风暴来的猝不及防，但我心里却清楚，他说的“冷眼旁观”指什么。

几天前，王建国托人带话，说侄子王小宇考上了重点大学，要准备买一台电脑，可家里条件不好，希望我能出点钱。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不是不高兴，侄子考大学确实是件好事，可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我的女儿婷婷刚刚读高三，明年也是她最关键的一年。

钱，我真拿不出来。

“建国，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老伴李素芬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丝礼貌而尴尬的笑容。她给弟弟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可弟弟并没有坐下，直挺挺站在那里，盯着我，像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从小到大，我和弟弟的关系一直不错。

王建国比我小五岁，从小就黏着我。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总说“哥哥要让着弟弟”，所以他吃的、穿的，往往比我好一些。

那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让着他，觉得自己是哥哥，就该多担待一些。

后来，我们各自成了家，关系却慢慢变得疏远了。

尤其是父母去世后，家里的牵绊少了，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王建国家里条件一直不好，他在镇上做些零工，妻子身体不好，侄子王小宇的学费大多靠借债和亲戚帮衬。

相比之下，我的日子虽然也不是特别宽裕，但老伴李素芬会持家，日子不算太难。

可正因为这样，王建国有事没事总喜欢来找我开口借钱。

这次，他又来了。

“小宇考上大学，这可是咱老王家的大事，你这个当大伯的，怎么也该意思意思吧？”王建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和几分理所当然。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锅铲：“建国，别说我不帮忙，实在是家里也有难处。婷婷明年高考，补课费、学费、生活费样样都要钱，我不能因为侄子就不管自己闺女了吧？”

“婷婷高考怎么了？她还没考呢！小宇可是已经考上了重点大学，电脑是刚需，你就不能先帮我们一把？”王建国的声音越来越大，连李素芬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建国，别冲动。大哥不是不帮你，是咱们家也有负担。你要是真缺钱，咱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但总不能让我们为了小宇，把婷婷的学费给耽误了吧？”李素芬语气尽量放平，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管！哥，你要是不帮，我就当你没这个弟弟！”王建国一拍桌子，气冲冲地扔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弟弟离开后，李素芬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手，皱着眉头看着我：“你说，这事闹得。咱们要是真不给钱，是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我心里也不好受。王小宇从小就聪明懂事，学习勤奋，这次能考上重点大学确实不容易。我不是不想帮他，而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 。婷婷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看着她的未来被耽误。

我回忆起婷婷最近几个月的样子。

为了高考，她每天晚上学到十一二点，早上五点半就起床。

那天，她从学校回来，脚上的鞋都开了线，却舍不得让我给她买新的。

她说：“爸爸，明年高考完再买吧，新鞋很贵，能省点就省点。”

孩子懂事得让我心疼。我怎么能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就牺牲自己的女儿呢？

几天后，王建国又来了。这次，他是带着妻子一起来的。嫂子李梅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憔悴，脸色蜡黄，眼底满是疲惫。

“大哥，大嫂，咱们也不绕弯子了。

小宇考大学这事，我俩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要是能帮一把，咱们全家都记你这个恩情。

要不然，我就只能让小宇自己去打工赚钱了。”李梅的话说得很低，可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

我看了看李素芬，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用力摇了摇头：“小宇打工也没什么不好啊，自己挣的钱学得更踏实。再说了，大哥已经说过了，婷婷也需要钱，这事不能再商量了。”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

闺女是你们的，侄子也是咱家的。

再说了，婷婷还没考上大学呢，万一……”王建国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素芬已经站了起来，语气冷冷地打断了他：“建国，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家闺女就比不上你家儿子？

我们婷婷将来肯定也能考上重点大学！”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王建国和李梅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临走时，李梅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心里一阵发酸。可我还是狠下心，没有追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年过去了。

婷婷如愿考上了重点大学，全家人都为她高兴。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了王小宇的近况。

他的大学生活过得并不顺利，因为没有电脑，他的学习和生活遇到了很多麻烦。

为了补贴家用，他每天晚上出去兼职，白天上课时常常打瞌睡。

听到这些，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有一天，我忍不住问李素芬：“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做得太绝了？要是给小宇买了电脑，他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李素芬抬起头看着我，叹了口气：“可咱们也没办法啊。小宇是咱侄子，可婷婷是咱亲闺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两头都照顾得完美。”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充满了惆怅。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偷偷给侄子寄了一笔钱，还附上了一封信：“小宇，你大伯对不住你，当初没能帮你买电脑，是咱家的难处。现在大伯手头宽裕了一点，这点钱你拿着用，别再让自己太辛苦了。”

不久后，我收到了侄子寄来的回信。他在信里说：“大伯，谢谢您。我知道您当初的难处，也理解您的选择。其实，现在的我反而觉得，那段艰难的日子让我学会了更多。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您为我骄傲。”

看着信里的字，我的眼眶湿润了。生活总是充满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遗憾。可我想，只要心怀善意，终究会被人理解。

生活有时候像一场没有标准答案的考试，无论选择怎样的解法，总会留下遗憾。但正如侄子信中所写：“那些苦难，终究会成为人生的财富。”我想，这或许就是生活教会我们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