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海燕

文字整理：念之

一想到我那今年已经30岁的独生闺女，我想死的心都有，我和老伴为了把她培养成才，就算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好不容易盼到她大学毕业，谁知道竟然是这个结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让她高中毕业就找个好人家嫁了，省得现在变成一个满脑子仇恨，混吃等死的废人。

我叫王海燕，1970年生人，今年53岁，县客运站普通工人身份退休已经三年，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只有两千多块钱。

老公1968年的，今年55岁，我们是同一个单位的，因为受到疫情和大环境的影响，我们单位现在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天知道什么时候说不行就不行了，所以，从2020年一月份开始，老公他们的工资大幅下滑，没有了月奖、季度奖、年奖、安全奖那些福利待遇，每个月就只发放基本工资，而我们单位的基本工资普遍很低，像我老公这种三十多年工龄的的人，基本工资也只有三千块多一点点，而那些工龄短的小年轻更可怜，每个月就两千块钱左右，还天天被脾气暴躁的官二代年轻领导各种骂，所以，我老公天天盼着退休，因为，等他60岁办理退休时，退休工资要比上班时候还要多，应该可以上四千块。

我们只育有一个独生闺女，视她如珠如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是我和老公这辈子唯一的期盼。

闺女从小乖巧聪慧，是一个学霸级的乖孩子，学业上一路顺风顺水，尽管我们家的经济不是很宽裕，但是，在闺女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还是尽力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以此来肯定她在学业上的努力和所获得的傲人成绩。

所以，闺女在生活上就有点娇惯，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不会打扫卫生，生活自理能力较差，但是，只要闺女好好学习，以后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我和老公的所有付出和辛劳都是值得的。

终于盼到闺女考大学的时刻，晴天霹雳，闺女高考发挥失常，分数比她平日摸底成绩整整低了五十分左右，勉勉强强考进了北京外语学院的预科班，为此，闺女哭了整整半个月，哭着闹着要去复读，明年东山再起。

我们拧不过闺女，也希望闺女这辈子能活得没有遗憾，最终同意她放弃北京外语学院预科班，到省城专业复读机构复读，来年重考她心仪的大学。

可是，闺女的爷爷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了，胃癌，家里的钱要先给爷爷做手术续命，而爷爷是一个农村户口，没有医保可以报销，前前后后三次到省城大医院手术后，医病花费的几十万钱都是自费，基本掏空了我们家的家底，一下子实在娜不出给闺女去复读的经费。

因为家里的经济情况一下子不是很乐观，我和老公只能不顾闺女的哭闹，狠心掐灭了闺女复读的心愿，劝说她接受命运的安排，就读北京外语学院的预科班，以后，只要咱努力学习，一样可以继续深造读研究生。

最后，闺女向命运屈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奔赴京城读书，因为对我们有意见，大学五年，除了要生活费，闺女很少和我们联系，所以，对于闺女在大学的学习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日子，在磕磕碰碰中继续前进。

终于盼到闺女大学毕业，这个时候，我们才对闺女的学习五年有了一些了解。

在这五年时间里，闺女没有选择继续努力学习来改变命运，而是选择了自暴自弃，以此来报复我们当初不支持她复读的事情，所以，因为学习成绩老是拉猪尾巴，在选择专业的时候，闺女只能学了一个大家选剩下的罗马尼亚语（我们不懂大学的流程，仅仅只是凭借闺女的简单描述来理解这件事情），可想而知，这个专业毕业后找工作是难上加难，再加上闺女的挑剔，在京城碰壁无数次后，闺女灰溜溜地回到家乡，宣布要加入考公大军，向省城公务员岗位进军。

我和老公忧喜参半，闺女终于决定回到本省，离我们近了很多，并且还有了一个明确目标，这是大好事，但是，她的大学毕业学校虽然很是高大上，但是专业很不给力，要想考公务员，岗位肯定是很少的，大概率只能报考三不限岗位，何况还是省城三不限岗位，难度可想而知，肯定非常非常难考。

就这样，闺女开始了她的全职备考生涯，并且和我们要了三万多块钱报了一个公务员培训班，不退钱的那种培训班。

家，培训班，闺女开始了两点一条直线的全职备考生活。

国考，省考，事业单位，无一漏网。

学习，培训，刷题，订机票，订酒店，奔赴省城考场，考完回家，焦急等待，查看成绩，没进面，闭门大哭。

然后，再重复一遍，一年复一年，慢慢地，熬老了年纪，熬坏了心情，熬败了斗志。

在这期间，我和老伴无数次建议闺女降低标准，不要老是盯着省城公务员考，咱们可以报个我们县份的岗位试试，小县城虽然有些小，不是很繁华，但是小县城相对而言竞争小，生活压力小，还可以呆在父母身边，如果考上了，也是极好的。

要不，咱们也可以先找一份工作，骑驴找马，边工作边考公，两不误，也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再不济，除了学习刷题，你也得出门交际一下，找个男朋友把结婚结了，你瞧瞧，隔壁阿姨家的英子才26岁，人家都生完二胎了，一样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呀。

可是，闺女说“不”，她一门心思想去省城大城市工作，说要离开我们，离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

我气极了：“你这是要干嘛呢，看看你的年纪，都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不出门，不社交，不工作，不找男朋友，不结婚，你到底要干嘛，难道这辈子考不上省城公务员，你就一辈子呆在家里啃老，啃一辈子？”

“是的，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考省城公务员，只考省城公务员，一次考不上，继续考，一年考不上，年年考，直到考上”。

“那要是这辈子都考不上呢？何况35岁后，你就没资格报考公务员了”。

“如果考不上，我这辈子就在家里啃老，不工作，不结婚，不出门，这是你们欠我的，是对你们的惩罚，惩罚你和我爹当年舍不得花钱送我去复读，毁了我的一生，我要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等我们以后死了，没老可以给你啃，你自己怎么办？”。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花光所有的钱，就一把火烧了家和我自己，下辈子，再也不做你们的孩子……”。

我已经听不清楚闺女后面歇斯底里发疯一般的咆哮了，泪流满面地退出了闺女的房间，心如死灰。

那一刻，我才明白，因为当年我们没钱送闺女去省城复读重考大学，闺女心里有多恨我们，那种如魔鬼一般的恨意，早已把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好闺女吞噬了，她，早已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我们现在所看见的闺女，只不过是一个对父母的爱视而不见，充满仇恨的孩子，她不是来报恩的，根本就是来讨债，来寻仇的。

老公下班回来后，我复述了一遍和闺女的对话，夫妻俩抱头痛哭，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平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坏事，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让我们生了这么一个不孝的讨债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呀！

从那天开始，我和老公万念俱灰，对未来绝望至极，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含辛茹苦倾其所有，养着养着，竟然养废了，养成了一个只会啃老的讨债鬼，没责任，没担当，没良心，未来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丝光亮。

一转眼，闺女已经年满30岁，每天蓬头垢面，除了去培训班和去考试，不出门，不社交，不工作，不结婚，誓把啃老进行到底，她说，这一切都是我们欠她的，必须用我们的一辈子来偿还。

冤孽呀，我们该怎么办呀！

就算闺女这样对待我，但她终究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是我们血脉的传承，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所以，一想到闺女的前途，就一阵阵的焦虑和担心，如果闺女这辈子都考不上公务员，难道她这辈子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辈子啃老到底？

老天保佑，让我的宝贝闺女早点考上她心仪的省城公务员吧，让她解开心结，走出围城，做回那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在以后的日子里，工作顺利，婚姻圆满，身心健康地开开心心走完她的一生。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