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许心在一起三年,她等了白月光三年。
分手时她告诉我:「我就是不想看到他着急。」
那时候我才懂。
原来真爱一个人,是连对方皱一皱眉都觉得歉意。
所以我放手了。
01
许心去演唱会看她的偶像沈忱时,我正在家里修一盏坏了的吊灯。
微信响时,我以为是她,打开来却是她拉的小群。
除我之外,还有四五个她最好的姐妹。
「宝贝们!猜猜我在哪儿!」
她坐在演唱会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对着舞台比「耶」自拍。
「厉害啊许心,第一排!」
「怎么买到的票?」
许心没有接话,反而转移了话题:「下一站是南京,想去。」
就在这句话发出来的同时,我往许心微信里转了五万块。
一秒不到她就收了,过了几分钟,群里又发出两张截图。
一张是南京演唱会门票购买信息。
一张是曜城到南京的往返机票。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单独回过我一句。
我把吊灯修好,换上新的床单和枕套,又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最后在餐桌上放下一张字条:「宵夜在微波炉,高火两分钟,我去公司加班了。」
另一边。
许心很幸运,她在演唱会上被选中,和沈忱进行互动。
沈忱问她是从哪首歌喜欢上自己的。
她脸红了下,然后对着大屏幕俏皮地说:「见色起意。」
许心长得好看,好多人在网上喊话:「十分钟,我要这个小姐姐的全部信息。」
没过多久许心的微博就被翻了出来。
有人一条条看完了她发过的内容,开始疯狂磕。
「卧槽卧槽卧槽!原来真是见色起意!」
「气抖冷!沈忱竟是替身!」
「白月光你理理她!」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在一起三年的女友,原来是玩微博的。
她的微博里写满了对一个人的爱而不得。
哪怕喜欢上了沈忱,也只是因为沈忱和那个人的眉眼三分相似。
我收到好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不会才知道,许心为什么喜欢沈忱吧。」
「不过三分像,许心就爱他爱得要死。」
「现在正主要回来了,你该怎么办呢。」
「真是有点同情你呢。」
我静静看着那句「正主要回来了」,很久都没放下手机。
02
从在一起开始,许心对我始终都是淡淡的。
她说她原生家庭的关系,对人没有太多的感情。
我信了。
直到许心喜欢上这个叫沈忱的偶像。
她为他加群、打榜、做数据。
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热情得清澈,像女战士一般摇旗呐喊。
我才知道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我十分的热情待她,她只回了一分的热情给我。
剩下的九分都给了某人,或者和某人相似的那些人。
某人是谁呢。
是许心爱了十年的那个人——方写意。
而方写意要回来了。
我看着手机上沈忱的照片,点了点:「真可惜,我要失恋了,你也要失去一个粉丝了。」
直到第三天晚上,许心才回来。
我以为她要和我说分手。
但她只是在睡前,静静看了我很久,最后一脸沮丧地钻进了被窝。
我躺上去,习惯性从背后抱住她。
她身体一僵。
「心心?」我知道原因的,但我还是想问问。
她打了个哈欠,将我手拿开:「困了,睡吧。」
两床被子,隔开一条鸿沟。
过了大概一周,有人在小群里许心,问她到了吗。
她过了很久才回复:「到了。」
那个人拍了一张花束的照片发群里:「那快来拿花,等下飞机都落地了。」
许心发了一个问号。
对方慌张地撤回了消息。
我这时便知道,应该是方写意回来了,许心去接机。
03
可是我太喜欢她了,我假装不知道,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直到那一天,我去医院做身体检查,曾经给我发过消息的号码又发来短信。
说许心正在医院里陪方写意。
「1705,不信就去看看。」
我找到导医台,问1705往哪边走。
「请问方先生是您的?」
「方写意是吧,是我朋友,是否需要我报他手机号码?」
护士摇头表示不用,并示意我往右直走。
我一步一步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走去。
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如坠冰窖。
方写意,他真的在这里。
还有不到十步就是1705房间。
我听到了许心的笑声。
她笑得很清脆:「真的吗,医生真的说可以出院了。」
「真的真的啊许大小姐,就一点皮外伤。」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第一次听到许心用这么娇俏的声音说话。
我倚在门口,闻到一股好熟悉的味道。
是我做的排骨汤。
是我凌晨五点起床,守着砂锅小火煨好,给许心盛进保温桶的玉米排骨汤。
她如往常一般接过去、感谢我,然后端给了另一个男人。
那天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我已经忘了。
回家后我没有做饭,反而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我干净利落地给他们腾了地方。
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张字条:「分手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04
晚上我窝在租的屋子里,收到外卖送来的一打啤酒。
我有些懵:「我没点过。」
「嘿嘿!我点的。」
脑子里一个声音响起。
笑得极其猥琐:「没想到吧老登,爸爸还活着!」
「当谁爸爸呢?」
我揉了揉额头:「甜心奶兔酱。」
奶兔酱沉默了许久,可能有点生气,看来这么久了,它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名字。
「所以你打算推进任务主线了吗。」
「嗯。」
「那……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后悔吗?」
我盯着杯子看了很久:「可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些自己想做的事儿。」
我是为救一个出车祸的小女孩儿,才嘎掉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个名叫系统「甜心奶兔酱」的系统说,我的任务是攻略女主。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见到女主,就先一步爱上了许心。
那一天我和系统决裂了。
我说我要留在这个世界,它和我说了拜拜。
没想到它一直都在。
或许就和它说的那样,做善事的人,总是会多一点机会。
那老天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眷顾给我一些呢。
「奶兔酱,能用我剩下的积分换一件事吗。」我对它说。
我只想抹去有关许心的所有记忆。
奶兔酱答应了,但我的积分有限、它的能力也有限,只有一天一天来。
05
我把那束花的照片设置成了屏保,用来提醒自己别犯贱。
我以为我和许心,今后也就是这样了。
可没想到分手后一周,她找到了我。
我下班回家,她站在我家门口,看着门锁愣神。
「许心。」
她转过身来,似乎很委屈:「指纹没有了。」
「是,我删掉了,你来有事吗。」
她点点头:「想求你一件事。」
我好像没听清:「什么?」
她怔怔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你认识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
许心说,方写意妈妈多年胆结石,打听到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能做单孔腹腔镜手术。
分手后她第一次来找我,是让我帮忙,给方写意妈妈安排手术。
「孟昭,求求你。」她声音恳切,眼角挂着泪。
说来很奇怪,因为系统的关系,我对许心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但当她站在我面前,那张莹白脸上哪怕带着一分委屈。
我都觉得十分歉意。
「你们在一起了吗。」我问她。
她没吭声。
06
我的心像被泼上了一杯柠檬汁:「你帮了他,你们就能在一起了是吗。」
她点点头。
我看着她,她站在角落阴影里,好像很委屈。
「好。」
终究不忍心,还是宽慰她:「我帮你。」
我联系了人,事事安排妥当,进院做完检查,第三天就动了手术。
术后朋友联系我说很成功,又问我病人是谁。
「前女友的现男友的妈妈」几个字在嘴边转了好几圈。
最后我淡淡笑了下:「朋友母亲。」
我给许心发去消息,告诉她一切顺利。
这次她回得很快。
比我和她在一起时的任何一条消息,都回得快。
许心说方写意为感谢我,要请我吃饭。
我原以为会是我、许心和方写意三个人,特意去买了一身始祖鸟。
「甜心奶兔酱」夸我,有种不用力的松弛感。
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不仅是许心和方写意。
还有一个我曾经见过的人。
我听见方写意叫她宛宛。
07
方写意先坐下,宛宛坐在她旁边,许心犹豫了一下,坐到了我边上。
我向里坐了坐,许心一僵。
方写意倒酒,先一脸笑容敬我:「谢谢孟哥。」
「小事。」我举着酒杯碰了碰。
宛宛跟着也倒了一杯酒,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要不是孟哥,我妈就是排到年底,这手术也不一定能做上。」
我正倒酒的手定住了。
抬头看向她:「你的,妈妈?」
一时之间,满座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宛宛才勉强笑道:「就是我妈妈呀,心心姐没和孟哥说吗?」
说罢,她嗔怪地看向许心:「心心姐,你这样让我好尴尬哦。」
我转向许心:「你都知道?」
许心垂下了头,不看我。
我又问她:「那你说的在一起也是骗我的?」
许心眼角红了,她咬着唇摇头:「吃完饭再说,好吗。」
我冷笑一声:「你告诉我,这饭还怎么吃。」
08
方写意和宛宛没弄懂状况,方写意试着打圆场:「孟哥先吃饭吧,等会儿菜凉——」
「菜凉了小事,人凉了更好。」
我问方写意:「所以你让许心,托人给你女朋友的妈妈做手术。」
继而目光又转向许心:「而你,为了让方写意高兴,骗了我。」
两人都闭着嘴,都不说话,一脸铁青。
好。真是好得很呐。
方写意干笑着:「孟哥这样说就太见外了。」
「方写意。」
我放下酒杯,站起身。
方写意不明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一拳砸到他脸上:「这么利用一个爱你的人,你还要不要脸?」
第二拳:「你他妈真没用啊!」
我要打第三拳时,许心一把抱住我胳膊。
场面一片混乱,许心拦住我,又招手让宛宛带着方写意先走。
我真是气急了,一把掰过她脸:「许心,我和你分手,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我心里难过啊,难过得像一百只蜘蛛在爬。
「你说你不爱我,好我让你去找真爱。」
「我帮你,是为了在他面前,给你长几分底气。」
「我他妈不是让你去作践自己!」
我坐在饭店里,只觉得四方都是风,刮得我摇摇欲坠。
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用心护着的,在别人面前做小伏低。
更让人难受呢?
当然有——
许心嗫嚅着:「我就是不想看到他着急。」
09
一个字、一个字,雷点一般砸在我心上。
我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想起过去的某一天。
那一天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许心拉开窗帘,坐在床头听外面的鸟叫。
阳光穿过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
她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突然对我说:「孟昭,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她对我的喜欢是什么呢?
就像这个暖洋洋的清晨一样,是她毫不费力就可以拥有的一个舒适环境。
而我呢?
我对她的喜欢,是连拥抱,都会因为怀抱不够柔软而感到歉意。
我们怎么平等呢?我们永远也平等不了。
在想通这一点后,我突然冷静下来。
我招呼服务员来打扫桌面,然后平静地告诉许心:「许心,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你了。」
她听不懂,只是不太习惯我的冷淡:「孟昭……」
我告诉她,我有一个系统,系统会帮我忘记她。
然后去追我真正应该追的人。
「什么是真正应该追的人啊?」
许心一直都傻乎乎的。
就像现在,她根本没考虑过我是不是骗她,直接接受了系统这个离谱的设定。
10
也许是因为看到那个叫宛宛的女孩儿。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第一次见到许心的场面。
也是在饭店,一家越南菜馆。
我在等客户,许心就坐我隔壁一桌。
她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薄背直肩、短发齐耳,像林间突然窜出的小鹿。
她也在等人,等来的却是一男一女。
女生是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圆眼睛、白围巾,小白兔一样。
——正是刚才那个宛宛。
宛宛窝在男生怀里,用夸张的语气说:「心心姐,你这条项链好眼熟。」
许心没说话。
宛宛看了又看,然后一拳打在男人身上:「这不是我那条手链的赠品吗!我就说怎么小红薯上别人晒单,都有赠品呢!」
我坐在旁边,都感觉空气滞了一下。
待他们走后,许心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
我走过去,递给她纸巾,才发现她妆都哭花了。
11
她抬头看我,就那么一眼,我心都被抓了起来。
她哭着喃喃:「我就是个只配得上赠品的便宜货,是么。」
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哪里来的豪情。
总之我把给客户准备的礼品盒放在了她面前。
礼品盒里是一支手表,宝玑的,那不勒斯皇后。
我将盒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不就是一条四叶草吗。」
「发个朋友圈。」
「去秀她一脸。」
许心愣了。
那之后,许心跟了我三年。
我是个只会跑业务的钢铁直男,不懂女孩儿们喜欢什么。
我只知道,不好的东西毛病有千万条,好的东西却只有贵。
这三年里,许心用的一切——
从冬天盖的鹅绒被,到夏天游泳戴的运动手表。
从晨起吃的维生素,到睡前抹的精华。
从看演唱会的相机,到参加投标会的战袍。
桩桩件件,都是我为她挑好、送到她面前。
曾经有她的姐妹打趣过,不像是找了男友,倒像是找了男保姆。
那人半真半假地酸许心:「你可怎么还得上哟!」
许心淡淡的:「钱我又不是还不起。」
我所有的真心,所有的时间与精力,所有一腔热血的付出。
到她嘴里都成了一句,钱而已。
我太累了。
12
离开许心之后,在系统的安排下,我和要攻略的女主约会过几次。
女主叫陈一清,是个小麦色皮肤、阳光运动型的女孩儿。
我们约着去吃饭,她教我怎样用番茄酱和胡椒粉在烤肉店炒肉。
我和她的进展非常顺利。
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某次她突然说漏了嘴,暴露了她也是穿越来的。
我们从同一个地方来,那个遥远的,如今像梦一样的C城。
这真是个惊喜。
对故乡的怀念,成了将我们系在一起,最紧密的纽带。
大概因为记忆一点点被抹掉的关系。
这个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为什么当初,我会为了许心放弃回家的机会呢?
周末时,我收到陈一清的消息:「快来!」
她找到一家和C城几乎一模一样的菜馆。
毛血旺出锅前铺了厚厚一层干辣椒,烧开的热油淋上去,香味能飘满整个屋子。
这是我穿越以来吃过,最酣畅淋漓的一顿饭。
一切都十分愉快,除了——我遇到了许心。
她和同事进来时,我和她目光正好撞到了一起。
她戴着一顶水貂毛的软帽,大衣上一圈狐狸毛领,衬得脸像一朵盛开的白昙花。
从前她从不穿这样风格的衣服,说整得人像心机白莲花儿似的。
看来爱可以改变一切。
四目相对,许心走到我桌旁,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是不吃辣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她声音好像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