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顾小碗给爹娘守孝三年后,收拾包袱离开红枫村,准备去投靠姐姐们过活。
可大姐夫乃流放犯家的庶子,娃又多,穷得锅儿都揭不开。
二姐夫前年被抓壮丁后杳无音信,留下二姐母子和一个病弱婆婆,食不果腹。
三姐夫虽是泥瓦匠,有手艺傍身,奈何刚摔断了腿。
五姐嫁过去三年多了才终于有孕,她不能去添乱。
就剩下镇子上的四姐,四姐夫识字,在私塾里做先生,家里也宽裕,去了那里顾小碗想着还能做点小活计讨生活。
却没想到四姐夫被昔日同窗陷害下了大狱,四姐倾家荡产才救出来,如今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正要举家回红枫村投靠她。
顾小碗看着四姐一家五张嘴,最后回村重新提起锄头下田去。
阅读指南:1、成长型,女主前期很苦很天真且理想化,亲人绝大部份拖不动。
2、没有金手指,普通智商,不是爽文,寻常小民乱世求生。
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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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他们进镇子的时候,几乎已经铺上了一层,将那烧得乌黑的地面和残垣遮挡。
所以当顾小碗和阿拾在粮食铺子旧址上拨开雪找仓库和地窖的时候,摸到半截被烧得半生不熟的手臂,黏糊糊的,不知是血还是肉,她拿在手里怔怔地看了片刻才像是反应过来,随后接憧而来的是生理上的正常反应,削瘦如河边细柳的身体不停地颤抖,随后干呕起来。
手臂虽已经被她放下了,只是满手黏糊糊的腐肉,还是让她胸腔里翻江倒海,拼命地拿手往雪上搓,试图将有关逝者的一切都给磨掉。
“小碗你怎么了?”隔壁废墟里翻找的阿拾听到她的干呕声,惊慌地跑过来,满脸担忧。
只是问完了话,他便看到了被顾小碗放在那白雪上的残肢,清冷的眉眼间顿时充满是怜悯,“阿弥陀佛。”随后蹲下身,在一旁挖了个小小的坑,将那残肢给埋了进去,这才关忧地看着顾小碗:“你若是难受,先回去休息吧。”
此刻的顾小碗已经缓和下了心情来,她是接受不了,可是却不能不接受,诸侯争霸,战乱不断,奇形怪状的尸体随处可见。
这也许只是个开始罢了。
想一个多月前,自己还妄想在丫口镇做小生意,从此在镇子上安身下来,以后就不用在地里下苦力了。
可是如今看来,那时自己心中所想,此刻来看竟然是何等的奢侈。
她看着阿拾掩埋残肢后堆砌的小雪坡,“我没事。”一面扶着旁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墙壁站起身来。
两人在这里一无所获,甚至没有找到那残肢的主人,顺着这烧得斑驳的半截墙根往前走,在院子里被烧成碳的树桩旁边,终于找到了这粮食铺子地窖的入口。
大火的炙烤,使得门上的锁已经变了形,即便是有钥匙也不见得能打开,更不要说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钥匙了。
所以阿拾在雪地里剥出几块石头来,奋力地砸上去。
锁坏的一瞬间,两人眼里都是止不住的喜悦,满怀期待快速地拉开地窖的门。
从东村找来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现在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地窖之中。
可是好运气没有一直伴随,偌大的地窖里空荡荡的,还残留着不少被烘烤的热气,墙角根下,有着粮食袋子里漏出来的些许粮食。
只是全部收拢在一起,只怕也不过两捧,其中还不少砂砾尘土。
顾小碗的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阿拾安慰着她:“这是好事情,说明那些逃兵和蓝毛鬼到这里的时候,此处的百姓已经得了风声逃到别处去了。”
不然的话,这里的粮食怎么颗粒不见?
反正不会是那些凤阳逃兵和蓝毛鬼们拿走的,他们的两支队伍,阿拾都看到了,没有什么行囊。
“是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见阿拾的这些话,是起到了安慰作用的,顾小碗的心情也转而好了许多,将粮食收拢起来,放在随身携带的布袋子中。
随后又环视着这带着暖意的地窖,“要不,我们在这里落脚吧。”这里暖和不说,也不如他们在上面惹人注目。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确定,还会不会有逃兵过来?
阿拾觉得这个提议甚好,“我把外面那些没烧坏的木条搬进来搭床铺,你去叫阿祖他们姐弟过来。”
如此这般,两人分工行事。
很快顾小碗就带着何穗穗姐弟一起过来,路上又捡了不少没被彻底烧坏的破布和瓦罐,以及不少炭。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炭了,尤其是各家的柴房处,到处都是现成的炭,还有那些被烧的房梁门窗。
只是这地窖里不透气,他们到时候还要烧炭火取暖,所以那出口处,顾小碗和阿拾折腾了很久,才弄出一个隐蔽的气孔。
何望祖身上的伤口有些化脓,顾小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大雪落了下来,更不好找药材了。
她不免是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阿拾拿着从逃兵手里得来的刀在炭火里烧,直至通红,才拿了出来。
趁着化脓的地方还不多,顾小碗用火苗炙烤过的小刀将那些腐肉给剜掉,何望祖也是那时候昏死过去的。
现在阿拾拿着烧红的刀刃往伤口上烙过去,倒也更省事,只是皮肉之疼也莫要小看,何望祖又疼醒了过来,只是看着自己胳膊上冒出的焦味和烟,瞬间又吓得昏死了过去。
何穗穗一边扶着弟弟,一边不停地掉眼泪,只听得顾小碗在一旁叹道:“没有法子的事了,这样好歹能保住手臂。”不过这接下来何望祖到底是生是死,其实顾小碗也只能看老天爷了。
但是这话她没跟哭得泪人一样的何穗穗说。
这地窖里,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上面的废墟里捡了不少破烂来,勉强像是些能住人的样子了。
只是吃的仍旧是大问题,所以顾小碗和阿拾商议着,去镇子外面的山里碰碰运气。
实在是镇子上一场大火,野草都被烧尽了,但是镇子外面的山里地里,昨天中午雪停了后,只淹没到他们的大腿。
所以顾小碗觉得,还能去地里刨些粮食出来。
可这一切说起来简单,然而行起来又何等的艰难,到底她和阿拾都是十二岁左右的小孩子罢了。
即便两人心智都比寻常人成熟,可阿拾是实打实的十二岁,顾小碗前世也才活到十几岁而已。
而且,个头也只有这么一点,还处于这种长期没吃饱的疲惫状态中,且精神一直在高度紧张之中。
因此可想而知,去往城外的时候,两人是多费劲了。
即便顾小碗效仿着滑雪板一般在脚底绑了木板,但仍旧是跌跌撞撞的。又要在城外隔着厚厚的白雪判断庄稼田地在何处。
因此摸了好几次空,才找到一丛菜地。
那时候两人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却是在挖出绿色菜叶子的那一瞬,眼里都露出许久不曾见的欢喜笑容。
顾小碗更如获至宝一般抱着白菜:“晚上可以煮白菜吃了。”不但如此,若是真的是一粒粮食找不到,到时候就靠着吃菜保命。
阿拾极少看到顾小碗笑,此刻见她眉眼灿烂,宛若星辰一般亮起来的眼睛,心情也不禁跟着好起来:“小碗,你以后要多笑一笑才对。”
顾小碗不是不爱笑,而是一开始到这边的时候,父母双亡,姐姐即便过得贫苦,也要愿意接她过去一起生活。
她是开心的,但也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就是个拖油瓶,她们即便是真心实意,可是她们的婆家怎么想?何必去害她们夹在中间为难呢?
所以当时顾小碗决定留下来给这里的父母守孝三年,这个借口,姐姐们也不好强行带走她。
而总是板着脸的好处,便是村子里同龄的小孩子不敢欺负她;没有每天嘻嘻哈哈,村里的成年人们也渐渐将她做小大人来看待。
不过收起来的笑容虽然起到了些对自己的保护作用,但终究是个小孩子,这几年里她过得还是挺辛苦的。只是有时候顾小碗对比起前世几乎卧病在床,现在这单薄瘦弱的身体却能一口气扛起七八十斤,她又十分满意。
此刻听到阿拾的话,嘴角又微微裂开了些,左边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小梨涡,有些可爱的样子。
这埋在雪地里的白菜,长得其实很好,由此可见主人家是用心照料了的,只是可惜被这大雪掩埋了,到时候即便大雪融了,也会坏掉,所以他们俩也是力所能及给从雪里挖出来。
忙活了大半天的功夫,也是弄出了不少,大抵有百来斤左右。
又用碎布条简单地绑了个架子,地下放着两块光滑的木板,便这样给拉了回去。
只是回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和弟弟在地窖里的何穗穗心惊胆颤了一天,听到声音赶紧上来帮忙。
有了这些白菜,顾小碗琢磨着能吃个十来天的功夫,这样就尽量少出去了,免得遇到人。
这个时候,人比鬼还要令人害怕。
也万幸这是粮食铺子的地窖,比较宽敞,所以还在一处角落里隔了个临时的旱厕出来。
四人在这地窖里躲了三天左右,那何望祖的伤势逐渐好起来,只是伤口处的是那烙痕,即便疤掉了后,只怕留下的痕迹也十分狰狞。
顾小碗以为这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好歹小命保下来了,天知道刚开始那天自己何等担心,生怕他发热。
但凡没扛过去,身体发热,手头又没药,多半这命是留不住了的。
而且现在何望祖老实得跟鹌鹑一样,昨晚夜里睡不着想他爹娘了,也都默默地一个人掉眼泪,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显然逃兵们的这一刀,是真的教他做人了。
转眼在这地窖里待了几天,眼见着安全,雪也开始在融化,顾小碗和阿拾商议着,等这大雪融化后,就沿着青水河往东村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过河回家。
虽不知红枫村现在是什么光景,但各自还是惦记着家中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