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兵团回忆:从骆驼肉到水老鼠肉,遍吃野味的苦乐趣事

江晏清啊 2025-03-26 15:05:41

都说#知青吃苦,这苦第一位应该就是吃饭问题。

我从#天津一中初中毕业,支边去#新疆兵团农5师90团。新疆一解放,农5师当时在剿匪,任务很重,而其他师早就转业开荒种田了。当时农5师在全兵团条件最艰苦;我们的农场靠苏联边境#阿拉山口,在全师最苦;我呆的老二队正对阿拉山风口,是全农场最苦。我们是兵团最苦的连队,真是要饭要到姥姥门上,苦到家了。

一顿饭吃八个窝头

刚到兵团农场劳动强度很大,我们的饭量也大得吓人。那时挖水渠,每天最少要挖4、5立方土,赶上劳动竞赛就得挖10方以上,什么概念?半间房子那么多的泥土。上午稀粥窝头老咸菜,不到中午肚子就闹革命了。我们累得趴在渠道土堆上,巴望着天边出现送饭的毛驴车。

填充!不应该叫吃饭,简直是把空洞的胃急切塞满。四个窝头加一铁锹白菜土豆,不到十分钟就吃光。肚子没觉咋地,继续”谦虚”着。又一次巴望毛驴子车。有时,一顿饭我能吃八个窝头,二两一个,应该是一斤六两。

窝头“嚼响乐”

钟鸣鼎食是指封建贵族吃饭时伴奏音乐,我们有一阵吃窝头也掺上音响效果,美其名曰”窝头嚼响乐”。

连队食堂要翻盖,炊事班可能疏忽,让面柜露天放着,这样风沙就和苞谷面会合了,蒸出来的窝头不是金黄色,是紫铜色,咀嚼起来咔嚓咔嚓作响。不知谁的专利发明:把窝头片放到炉子上烤得焦黄酥脆,吃起来也就不觉得牙碜了。那会儿,各宿舍都演秦着窝头交响乐”,一片金属声。

其实,说艰苦并不是窝头的错。如果窝头就小酥鱼,就红烧肉,窝头抹虾酱,你试试,那组合现在都是一些饭馆的招牌菜。问题是好花没有绿叶衬,光吃窝头没好菜。

发扬“野菜精神”

那时吃菜就吃”老三篇”:萝卜、土豆、莲花白(卷心菜)。后来连“老三篇”也吃不上了。指导员号召我们吃野菜。全连大会上,他首先忆苦思甜一番,说他为什么叫薛侯,是一位姓侯的老大娘给了他家一个南瓜救了他的命,解放军才成长了一名优秀战士。他号召我们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挖野菜吃。指导员讲得我们心潮澎湃,一种庄严使命感让我们感动着。几个知青秀才还写诗写文章,赞扬野菜精神。后来指导员觉着不错,在老团长来连队检查工作时当成一项政绩汇报。没成想,没汇报完就让团长吐了一口唾沫:“还有脸说!把个连队带成要饭的花子队了,捡野菜吃,不丢人?不懂得带大家开荒种菜?”

吃排骨排在老猪后边

也别说,连里有时也改善伙食,就是吃羊排和牛肉。炊事员把羊肉剁巴剁巴给我们煮成羊排,吃着挺香。实在馋得不行我就买两份。这羊排就是肉少,骨头多。后来才知道原委:连队有几口大肥猪,经常在我们宿舍前后大摇大摆溜达。它们鼻子很尖,循着羊肉的膻气找到了库房,几下子就把库房门拱开,然后大嚼一通,能想象它们的饕餮相吧,它们倒不忌讳这羊肉刚让耗子啃过。这排骨吃到我们嘴里已经是第三轮了,先是老鼠啃,后是老猪嚼。

食物中毒事件

还记得一次吃牛肉。红烧牛肉,几乎享受贵族待遇了。那是夏天,天气挺热,一条黄牛掉到渠道淹死了。那么一条大牛起码也几百斤牛肉,不能白白扔掉。当时Z反派头头李疯子让食堂做成红烧肉。记得开饭时还

排起长队,晚去的都没吃上,端着碗骂娘,骂那些到食堂走后门的多吃多占。我还真有口福,总算买了一份,边走边吃。当时就觉着肉很烂糊,绵软得没怎么嚼就溶化在嘴里了。几个月没尝肉味能吃上贵族大餐该是多大享受,一份红烧牛肉我愣没尝出什么味就下肚了。

当天晚上,听说女生宿舍躺倒几个病号,食堂正给她们做病号饭(那时病号饭就是白面条,点上油花,撒上葱末)。谁知,病号饭不够吃,病号越来越多,起初是女生,后来男生宿舍也有躺倒的,先是那几个多吃多占的家伙。

食物中毒!一个危险信号闪在人们脑子里。起初,头头们还不承认,不让胡说。可是连队里凡是吃过牛肉的一个接一个地躺倒。不知道是体格壮还是吃得少,我当天没反应,还帮助炊事班送病号饭。因为病号多,我们挑着大桶挨屋送。第二天没躺倒的,还要继续抓革命促生产,照常下地。我到了田里渐渐找到了感觉:浑身拧巴,像得了重感冒,血管里的血好像在凝固,全身酸疼。我甩了铁锹就躺在田地上,在地上滚着,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未能幸免。全连一百三十多人中毒。惊动了团领导,百忙中特来连队挨屋看望我们这些病号。我第一次躺在床上不干活,吃着病号饭,还享受领导慰问,握着领导温暖的手,心里特感动,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只有思想臭,才说窝头臭

农场后来生活有所好转,我又调到#赛里木湖工程指挥部打山洞,继续啃谷面窝头。工区刚上来大批农工,粮食供应有问题,苞谷面都发了霉。这粮食一发霉就有股子味,开始以为谁的脚臭,大伙就耸着鼻子闻,闻着闻着找到了策源地。过去我们吃的虽是粗粮,但都是当年的新粮食,黄灿灿甜丝丝,谁消受得了臭窝头?食堂一开饭大家就开骂,有的还把窝头当手榴弹乱砍,这下可把老连长惹火了,大会上骂:“好好的粮食不珍惜,喊臭,我看你们的思想臭!”老爷子越说越生气,威胁要抓阶级斗争新动向。从那以后我们都不敢喊臭了,怕当阶级敌人给抓了。窝头臭还照样臭,并不因为连长说不臭就不臭了,结果吃了一冬天臭窝头。自己实在熬不住了,就到老职工家蹭饭吃。有个江苏籍的技术员对我不错。那大嫂的南方话讲得像外语,但做的面条特好吃,雪白的面条滑溜筋道,几叶碧绿的波菜,一个胖鼓鼓的荷包蛋,最后在冒尖的面条上抹一勺雪白玉润的猪油。哦!那香,现在想起来都齿颊生津。

难忘的20个“硬菜”

真正改善嘴巴的日子是到了赛里木湖工区文艺宣传队之后。我们最感兴趣的不是演节目,最关心演出完那顿夜宵。

去87团演出,那是当时农5师生活最好的一个团。团政委是北京总后来的现役军人,人很和善,他可能很喜欢文艺,对我们宣传队特热情。我们到农场那天,这位可敬的团政委亲自到路口迎接,从演出到谢幕,忙前忙后。我们心想,政委对我们这样热情,晚上那顿夜宵肯定错不了。大家演出都特卖力气,也都憋着劲儿,等那顿最好的夜宵。

晚上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几张桌子拼成长条餐桌,子上了二十个大盘。素菜不多,

都是硬菜(当时我们管好吃的荤菜叫硬菜,搪时候的意思)。红烧肉,猪肘子,狮子头,清蒸鲤鱼……都是能上菜谱的。

政委刚客气地说,“菜不好请大家凑合吃吧。”简直是战斗动员令,刚一发布,没人再说话了,全屋一片咀嚼声。当时我埋着头认真严肃地吃着,目不斜视,精神集中。旁边的老肖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用下巴向面前一盘菜示意:“辣子鸡丁!”

那时的我,分不清肉的种类,就知道这肉挺好吃,老肖一提醒,才意识到好久没吃鸡肉了,要不这么鲜美!我点了点头,筷子立刻伸向那盘琥珀色的鸡丁,专挑大块的夹。

吃宴席也有技巧,手眼口舌都忙着,还要协调,我这方面功夫欠火候,吃着吃着,突然咬了一下腮帮子。记得《水浒传》里常说梁山好汉,“吃的口滑”,我可能也吃得口滑了,从鸡肉咬到自己的腮帮子肉了,就觉着腮帮

子越吃越疼,我吐出一小块骨头渣,“哎呦”!都带着血丝。我连忙跑到屋外,一吐,满嘴血和唾沫顺着口角直流。手指一掏,嘴里竟挂着豌豆大的一珠血肉,拿舌头一舔钻心地疼。“命苦,自己真是窝头脑袋!多好的一顿夜宵大餐!”当时还真着急上火,心里好矛盾:“继续吃吧,腮帮子挂着块肉,还怎么吃;不吃吧,可惜了

二十个大菜。”我这人属于面软的人,什么事不爱声张,想了想,轻伤不下火线这是光荣传统,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可不能辜负人家87团,特别是政委的一片心意,也不能影响大家进餐的情绪。最后我竟然做出一个大义凛然的决定,猛地一咬牙,一下子把那小肉珠给咬掉,“啪”!地吐了出去用。用手帕把嘴一抹,大步走向灯火辉煌的会议室,继续投入战斗!

遍吃野味

那年月,我们总有饥饿感,但很少胡思乱想,什么艰苦,何时熬出头,都不去想,半大孩子没那么多想法,只是行动,就是张着嘴到处踅摸吃。我什么肉都吃过,大到骆驼肉,小到水老鼠肉,鹿肉更别说,黄羊肉、兔子肉、野鸡肉、鹌鹑肉、旱獭肉、马肉、驴肉、狗肉,几乎能吃的都尝过了,真是遍尝野味。

吃骆驼肉

连队有个姓王的老职工,文G期间,属于被监管对象,我对他比较同情,他心里有数,有什么好事就都想着我。有一次休息天我正蒙头大睡,梦中有人把我推醒。我以为谁跟我开玩笑,正想发脾气,一看是老王手里托着一个报纸包,散发着冲鼻的香味儿。他说刚从亲戚那儿回来,他们打死个野骆驼。“想吃骆驼肉吗”?我从小听爸爸说驼峰属于八珍之一,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打开纸包两块肉,一块醤黄色,一块雪白。老王说姜黄是骆驼肉,雪白是驼峰,我们俩用折叠刀一块一块切着塞入嘴里。骆驼肉像牛肉比牛肉纤维粗,驼峰像猪油,吃到嘴里油腻滑润。那时肚子里没油水,吃着挺香。老王看着我贪婪的样子,呵呵笑着。

遭遇野鸡

你可别想歪了,我遭遇的是草窠里真正的野鸡。那时我在团部帮忙搞宣传,画展览图片。休息天就回连队,在连队呆一天再返回团部。在途中,突然见草窠里噗噗有个什么东西,吓我一跳。你想,只身在荒郊野外一走一个多小时,心里本来就惴惴的,能不害怕吗!紧走几步,仍然听到身后噗噗拉拉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好奇心驱使我转身细看,原来是一只灰色的野鸡被人下套给套住了。地上有个木桩子,桩子上有一根绳紧紧地套住了鸡腿儿,它挣扎着,扇动翅膀围着木桩转圈。当时我也没多想,抓着鸡腿儿连绳子带木桩一块儿给拔走了。到了一老职工家,他熟练杀了鸡,然后炖了一锅鸡肉。坐在他家里屋,我就闻到了香味,他媳妇用小脸盆儿,连肉带汤端上炕桌,我们三人吃得别提多香了!至今似乎还能闻到那个香味儿。现在我几乎不吃鸡肉,因为与记忆中的味道简直天上地下。

吃水老鼠肉

我们连队有一个湖北知青,他比我们大几岁,按现在的话叫单身狗吧,其实也不过30来岁。小个子,不爱说话,人看着挺木讷。不过人说他心眼挺多的,他是连队里的“大能人”,能养水老鼠。水老鼠皮毛珍贵,有点像水獭,价格不菲,所以连队里指这个副业能赚一些收入。只有他能侍弄水老鼠,连队里把他当个人物,待遇也不错,我们都住集体宿舍,他自己独门独户。那次战友拉我到他屋里玩,见四周墙上都贴着大美女电影海报。桌子上放着一瓶白酒,烟酒不分家,我们客气两句,三个人就用搪瓷缸子喝起来。下酒菜是一碟深紫色的肉,像紫菜头。他说是驴肉。好久没沾荤腥了,爱谁是谁,先吃了再说。我拿着筷子就夹,吃到嘴里很筋道,有点豆腐干的意思。出了他的门,我俩喝得东倒西歪的,边走边聊,战友说,那驴肉不对劲儿。我猛的醒过味,“别是水老鼠肉吧?他养水老鼠,经常剥水老鼠皮!”说完我俩都觉着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一块笑骂那个湖北佬!

把保镖大黄给吃了

在赛里木湖工区的时候,我们单身宿舍常卧着一只大黄狗,像只小牛犊,非常凶,只认我们这排宿舍的男生,见着陌生人就呲着牙狂吼。只要我们过去踢它两脚,就不吭声了。平时大伙儿有吃的就扔给它一口,它自己也到处找吃的。

我们出门有时把它带上当保镖,确实身边傍条大黄狗挺威风的。

有一次它失踪了,好久没见,过了半个多月,它又趴在房角晒太阳了。什么叫丧家犬,我算开眼了、大黄的半个袋血乎乎的,耳朵被撕掉了一块,浑身的毛都呛着,像被泥水淋过。当时我们推测它是让群狼咬的。有个战友说它可能发骚,调戏母狼了,大家哄笑。大黄趴在地上像摊垃圾。那些日子我们工作忙,都没顾得它,都觉着它快死了,想起来,就扔给它点儿剩窝头。这个畜生真是生命力顽强,后来竟然恢复了健康,浑身黄毛油亮,脖子毛又炸起来了,眼里闪着寒光。

后来大黄死了,他被倒吊在架子上剥了皮。原来它不开眼,把新来的营长夫人给咬了,营长让人把它打死了,后来煮了一锅肉。起初大家都不肯吃,因为想起与大黄相处的日日夜夜,吃它的肉心里膈应。可是最后那些狗肉还是一点儿也没剩。

被饥饿追逐的小鹿

那年月,我们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经过磨炼的嘴巴——口儿壮,让我们个个长得结结实实。回天津探家,妈妈心疼地摸着我胖乎乎的脸,疑惑地问,你是胖,还是肿?

女知青更像吃了发酵粉,长得又黑又胖,有张至今保存的照片,大家见了就笑,11个姐妹11张胖脸,像11个圆圆的月亮。后来老职工得出结论:“苞谷面养丫头”!

记得有个著名的故事,说皇家鹿苑的鹿因为养尊处优都得了心血管病,后来放生到野外,被野狼不断追杀,反而充满了生机。我们是一群被苦难和饥饿追逐的小鹿,在艰苦中我们坚强地活得很好,锻炼了结实的身板,铁打的肩膀,在人生的道路上坚强地走到了今天,嘴巴记住了饥饿,记住了那知青岁月,艰苦给我们积累了财富:磨练了对付艰苦的忍耐力,消解艰苦的智慧,与艰苦斗争的意志和积极进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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