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遇的强对流天气让我看清了女友的真面目。
“先救子越还是先救你不一样吗?救援哪有先来后到!”
可他只崴了脚,而我是内出血!
在医院看到我和护士你侬我侬时,她发疯似的叫骂。
我淡淡一笑。
“和谁在一起不一样吗?谈恋爱哪有先来后到!”
(1)
我苏醒时正无助地躺在一片尖锐的碎石瓦砾中,冰雨刷刷地抽着我的脸。
头别扭地歪向一边,脖子丝毫不能动弹,嘴角还凑在一个水坑里。
右肩胛骨缝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
我尝试动动手脚,却已然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我慌了。
饶是从小练拳,跌打损伤是家常便饭,我也招架不住这样扒皮挫骨的疼。
耳边雷声隆隆,闪电刺破黑暗。
虽已是3月天,气温竟直接跌破冰点,寒冷刺骨。
N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风雹,临街店铺统统遭殃,市内所有交通都被迫中断。
城市陷入死寂,一片黑暗绝望。
当时我正站在落地窗前忧心忡忡看雨幕,一边担心凌昕。
这么恶劣的天气,凌昕还去出任务了。
没成想,下一秒,我就成了9.3万分之1的受灾群众。
我的未婚妻凌昕是本市的救护队队长。
可就在刚刚,她越过我头顶,扛着担架先行跑向就在我3米之外的男人。
周子越。
我看她痴痴蹲下身,痛心疾首地俯身,
「子越,醒醒子越!」
凌昕声声呼唤,带着哭腔。
「别睡子越,你睁眼看看我啊!」
虽然风雨大得惊人,我依然能模模糊糊分辨出凌昕焦灼的声音。
说实话,七年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凌昕。
她从没因为我这样着急过。
咣的一声巨响,一扇玻璃门被飓风裹挟着砸得粉碎,碎屑化身生死符,危险地四溅开来。
距离凌昕仅仅一臂之遥。
「昕……昕儿……当心……」
虽然全身无法动弹,我竭尽全力发声试图提醒凌昕。
躺在地上我的视野宽阔,凌昕全神贯注唤醒周子越,她没看见。
凌昕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在周子越身上。
她甚至掰开周子越的嘴给他做着人工呼吸。
我眼睁睁地看,心中酸楚。
我俩相识七年即将成婚,也没见过她如此情深一片。
有一次突发流感,我高烧3天,每天39度6完全下不来床,嗓子跟刀片划拉一样沙哑。
凌昕竟然只给我喂了中成药,而且态度很不耐烦。
「这么大个人了,发烧能死人啊?叽叽歪歪哼啥呢?
扛一扛过去了,其他病人不都这么过来的?」
她一边拿卷发棒卷头发,一边漫不经心敷衍我。
知道凌昕的大学男神周子越把房也买在这小区时,我是不开心的。
特别是当房产中介跟我说介绍人是凌昕,我就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在意,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住哪不好,非要住咱们小区……」
「严枫,你真是。周子越有钱,人家爱住哪住哪,管得着吗?」
凌昕一个白眼翻过来,然后就高高兴兴转过身去涂口红了。
自从跟周子越成了隔壁楼的邻居,她连下楼拿个快递都要精心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可她在我面前从来都不爱打扮。
「昕儿……救救……」
我用尽全身力气力气第二次叫她,并努力活动着腿。
可惜都是徒劳。
我的左手胳膊被石块压住,巨大的疼痛让我的意识逐渐抽离。
疼痛彻底夺走我最后一缕清醒前,我努力睁开眼、望向凌昕。
凌昕松开男人的脸,正捧起周子越的手放在脸颊边。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我一眼。
(2)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被凶猛的雨点鞭醒。
雷声隆隆,闪电不依不饶、企图撕裂苍穹。
我周围已积成一片水洼,半个脑袋泡在水里,可怕的是,水位还在不断上升。
冰冷的雨水浸着我的脖子,更疼了。
但比起亲眼目睹凌昕那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心里更疼,宛若刀割。
凌昕,我宠你爱你七年始终如一,你却在性命攸关的当口先跑去别人那献爱心。
你跨过我的脸的时候,有想过如果我因为你的无情错失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或许……我可能因为你的延误……死了呢?
也可能,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对你的爱,你弃若敝履。
我侧脸,亲眼看着她在解下那条我跑了很多专柜才买到的项链,在周子越的胳膊上系紧。
她把救护箱里所有的绷带都在周子越那用尽,应该是想方设法给他止血。
去年凌昕生日,我送了她这条钻石项链。
只是因为她在电视上一眼瞥到,截了个图转手甩给我,
「老公,我就要这个!」
我拿着图跑遍城里的专柜,最后在一个窄箱里,买到了仅剩的一条。
那是一把小锁的设计,中央镶嵌着一颗闪闪的钻石。
锁头还可以居中开合,很是精巧。
凌昕很喜欢,每天戴着,从各种角度拍照片发美美的朋友圈。
「谢谢老公,你对我最好啦!」
她只有在我给她送礼物的时候,才会撒娇或者亲近我。
「对啊,就是严枫送的啊!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
正巧我从她身后经过,听到她和闺蜜苹果通电话,还开了公放。
「严枫确实对你挺好的,羡慕你啊!
看你朋友圈,昨天他还特意去那个点心店排了一个小时给你买蛋黄酥吧?」
「对啊,严枫啊,人傻钱多!」
可怜当时我听到这句话还乐呵呵的。
凌昕愿意炫耀,这也是对我的肯定,我才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才跟我在一起的呢!
我一兄弟,姓唐,跟我相交十几年。
「我说严哥,凌昕这拜金女,也就你还当个宝天天供着。」
有一次酒后他这么跟我嗤笑,正巧被凌昕听到了。
「我乐意!」即使我嘴上如此维护她,凌昕还是气到了。
她皱着小鼻子,委屈地缩在我怀里哭了半个小时。
「他们好多人都说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上了你的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误解我?
难道就不能因为真爱吗?」
我心疼得要命,连忙哄她说都是谣言,别听他们的。
然后转身就跟唐兄弟绝交。
从此,我「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但我不在乎。
为了凌昕,我可以毫无底线。
跟周子越成为邻居之后,一直有一股醋意在我胸中翻涌。
谁又能想到,天意弄人,一阵妖风几乎同一时间想问我和周子越索命。
大雨不依不饶,我躺的坑里水位逐渐升高。
污水危险地没到我半个脸颊,耳垂,然后是鼻尖。
腥臭的水夹杂着泥巴碎石,从我的耳洞、嘴巴、鼻腔不由分说地灌入。
一张塑料膜直接堵住我的鼻孔,下一秒,本来就混沌的大脑直接缺氧。
我猛呛了好几口,结果震得胸口被大石猛砸一般地痛。
肺里的空气慢慢被用尽,太痛苦了,还是死了算了。
渐渐地,污水没到了我的眼睛。
我眼中的凌昕逐渐朦胧,变暗,变灰,再变黑。
我不死心地努力睁大眼,想看这世界……还有凌昕最后一眼。
快死了吧?快点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穿过耳膜。
我模模糊糊分辨,还不止一个人。
只听一个关切的声音道,
「不对啊,这还有个伤者啊,凌昕刚才怎么没看到?」
有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脖颈处,探我脉搏。
「有救!担架来!」
这是我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五个字。
(3)
我堕入黑沉的梦里去。
梦回8年前,我初见凌昕。
「百团大战」的那天,社团活动招新社员。
我举着粗制滥造的宣传牌卖力地吆喝,毕竟自己的摊位挺冷清,面子上也过不去。
紧接着十余米外,一个穿着鹅黄连衣裙、长辫子斜斜搭在肩头的女孩子冷不丁撞入我眼帘。
皮肤白皙,手长腿长,眼睛圆溜溜,笑容和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凌昕,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击中,漏跳了好几个节拍。
就像那首歌唱的,七月七日晴,我忽然心情很好。
我着迷地看她,凌昕阳光满身,周身烟笼雾绕。
当下我就决定,这就是我的梦中女孩。
她在百团大战上逛遍了所有摊位,当天的表白墙上她是榜上名花。
大家都在问,那个黄裙子的小仙女是谁啊,哪个系的?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凌昕都是很多男生的心头好,也是我朦胧爱恋的归因。
第二次见到凌昕,是在校演唱会的舞台上,她唱《匆匆那年》。
舞台灯光下,她穿着薄纱半裙,半闭着眸子轻轻吟唱。
我的心又被击中。
我辛苦藏了一个月,终于忍不住,然后开始追她。
所有傻小伙追女孩的通用动作,甚至连制造偶遇这种艳俗情节,我反复多次、乐此不疲。
我费尽周折打听到她喜欢百合,那就今天十朵,明天十一朵地往她寝室送;
她只吃青溪楼下夹了麻酱的鸡蛋饼,但是经常因为起不来床吃不上饿肚子,
那我就早上六点起床去买,六点半递到她手里,然后再去补跑步的集训;
凌昕只喜欢图书馆二楼靠窗的座位,因为可以看到湖,我就翘专业课去给她占座。
也许是她看我实在心诚,也或许是她可怜我这种没经验的菜鸟,当室友们怂恿我去表白的时候,我刚涨红着脸开口,她就答应了。
「枫哥,你要对我好哦,一直对我好哦。」
我开心地抱起她纤细的身子原地转圈圈,感觉全世界都不及我幸福。
凌昕把小脸藏在我的胸口,羞涩地笑。
我赶忙点头,
「昕儿,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在你身边!」
当时我年轻,誓言如铁。
老天听了那么多,估计也就笑笑。
凌昕成为我的初恋,也是我美好校园生活的烙印。
毕业后,我如父亲所愿,在家族企业谋了个差使。
凌昕心气儿高,不愿意先去未来公婆的公司工作,那我也由着她。
可惜她左找右找也没心仪的公司,我只好再去求我爸。
根据她的医学背景,给她找了个离我家企业很近的公司做保健师兼行政,也是闲差。
可她不领情,硬要去急救中心,难得着家,但也是动不动喊累喊苦的。
我用父母支持的资金买了离公司很近的房子,按照凌昕喜欢的风格装修好。
我是踏踏实实做好了准备跟她过日子。
此生很长,我要守护她。
凌昕爱睡懒觉,经常迟到被批,我就早起给她准备各种减脂餐,还会贴心地榨好果汁。
凌昕也不喜欢我打麻将,因为她觉得麻将桌上,我们聊的金融或股票市场她完全不感兴趣。
她只喜欢研究名牌包和表,还有新出的口红色号。
「老公,不要出去打麻将嘛,在家陪我好不好?」
凌昕很委屈。
我无奈,其实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了。
但我还是狠狠心,把麻将也戒了。
可我戒了以后,倒换成凌昕不着家了。
对我来说,其实玩什么不重要,父母年迈,麻将只是他们找机会和我这个独子沟通的方式。
为了凌昕,我慢慢掐灭了跟父母的沟通渠道。
后来我什么爱好都没了,只为听她说一句,
「枫哥,还是你对我好。你什么都顺着我。」
其实这些年我重复跟她求婚,可每一次她都毫不犹豫拒绝我。
「枫哥,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嘛?也就差一张证而已啊,无所谓啦。」
凌昕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且父亲常年卧床。
我一直为了这个准岳父跑前跑后求医生给方子,凌昕也总是淡淡地,我也没见她感谢过。
以为她抗拒婚姻只是因为家庭原因,所以我也由得她,而且更加包容甚至纵容她。
可我心里总隐隐地觉得不对劲。
她看我的眼神厌烦,有时候藏都懒得藏,以及亲密时刻,她总是若有若无地抗拒。
种种迹象,我还跟呆鹅一样自己骗自己。
事后想想,估计连老天都在提醒我,我把我和凌昕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美好了。
直到她第17次拒绝我的求婚,我更加确定,凌昕心里住着一个人。
周子越。
大学,他们短暂在一起过,然后又分开。
他是她的爱而不得。
(4)
「7床的血压血氧脉搏都测一下,情况怎么样?」
有人在我身边走动,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道冲入鼻腔,好像还有凉风从我脸上拂过。
「伤者情况稳定,呼吸平稳,就是血压低。」
「出血止住了了吗?」
「主任,内出血已基本止住,外伤早就清理过了。」
「抗生素调一下配比,再给营养液,毕竟现在患者无法主动进食。」
「口服药得备上了,药方拿给我看。」
「这个不行,目前阶段还是输液为主,等病人清醒一点,辅助流食。」
「好的主任。」
一阵机器滴滴滴的声音传来。
我努力睁开眼,入目一片雪白。
我咽了咽口水,嗓子剧痛。
「哎哎哎?他醒了醒了!」
一个女声欢快地叫了起来。
我仰着脸,看到几张戴口罩的白衣天使面孔。
「真不容易,你昏迷了整整2天!关键你内脏出血喝了那么多脏水还挺过来了,医学奇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严先生好好恢复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笑着说。
「这下家属也可以放心了,在门口椅子上守了整整2夜。哎她人呢?」
【家属?凌昕?】
我意外。
我侧过头,只见小护士在病房门口左顾右盼道,
「哎不对,她没去睡觉,哎呀熬了两夜这么累,她居然去买东西了……快点进来进来吧,病人醒了!」
她冲着门口喊。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脚步飞快跑进了病房,气喘吁吁。
脸庞圆圆,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素面朝天,很是文静。
孙锦。
孙家跟我家是世交,这个小妹妹跟我从小玩到大,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曾经两家长辈开玩笑,说要不结个亲家得了。
我记得白衣白裙的孙锦当时在客厅弹钢琴,闻言连着弹错几个音,脸一直红到耳后根。
不知何时起,孙锦看我的眼神里似乎飘了点朦胧不清的东西。
我去上大学,她应该还给我写过信。
内容空洞,多是什么「天气寒凉要保暖,努力加餐」云云。
当时我全副身心在凌昕身上,哪有空去在意孙锦的少女情怀?
所以她寄给我的那些信,我不是直接扔了就是碎了,从来也没完整读过。
后来,她的信就越来越少。
而现在,她居然在这陪了我2天2夜?
孙锦纤细的手已经被提袋勒得通红。
一个提袋里是面盆毛巾肥皂牙刷,另一只手提着个笨重的简易床。
就是那种几根铁管子拼的折叠床。
一年前进我给父亲陪护的时候睡过,脆弱不结实。
而且成年人躺上去吱呀呀响,一晚上睡下来腰酸背痛、神经衰弱。
「你买这些干嘛啊?人已经醒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睡觉去。难道还打算在这驻扎啊?」
小护士快人快语,笑嘻嘻地打趣她。
孙锦又闹了个大红脸,她讪讪地说,
「哦……那个……我去倒点开水来……」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医生护士看我醒了也放了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
「除了另外一家子没抢救过来,太惨了……跟这个病人同小区的还有一个男的,也在抢救,就在602房。不过应该早就醒了,我们去查房看看。」
还有一个男的?
周子越。
应该就是他。
【应该早就醒了】……
想起凌昕跪在他身边哭的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的心率又往上升。
那凌昕呢?她一直没出现,该不会在他身边照顾吧?
她可是救护员,这两天肯定很忙碌,不能离岗的吧?
我甚至可以给她机会,如果她现在是出任务,而不是跟周子越在一起,我们重新好好过。
七年的相依相守带给我的情感冲击开始逐渐淹没我的理智。
我安慰自己:凌昕不会那么混蛋,她很爱我。
但现实马上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5)
不一会儿,孙锦匆匆忙忙回来了,她手足无措站在病床边,
「严枫哥,你别动,好好休息哈。」
我不耐烦地赶她回去洗澡,
「孙锦,你几天不洗澡身上臭了都。你放心,我这没事,医院呢,怕什么?」
孙锦禁不住我赶,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哦对了,别跟我爸妈说这事儿,虽然他们迟早会知道。你就说,我没事,好得很。」
我交待一句,她赶紧点头,但明显不放心:
「枫哥,你哪也别去,就等我回来的,我很快!」
她前脚走,我后脚就支撑着爬起来。
我得去找凌昕,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跟周子越在一起。
被这股念头支撑着,我举着输液袋挪出病房,坐电梯去了6楼。
刚出电梯,我就发现了走廊上凌昕的身影。
她和周子越正互相依偎着慢慢散步。
最反感的就是这类小说里,女的本身弱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结果在小超市买了一把刀,从此之后,那就是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纵横不败无可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