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川县。

有一个男孩名叫程嘉，胸怀大志，七岁就过了童生，还是当地的第一名，一时间被众人称赞为神通。

但到了十八岁都没考上秀才，父母想着先成家再说。

程嘉不同意，义正严词地说：“不是秀才不成家！”

父母想想也不着急，等等也行。

到了县试的时候又是名列前茅，但到了院试的时候又失败了，院试过了就是秀才，这一次又卡在了院试，一连好几年都是这个样子。

程嘉也已经二十五岁，父母不能再等，别人家的孙子都能跑来跑去了。

程嘉也没了先前的豪言壮语，面对父母安排的婚事不敢多言，但心里还是抵触的。

两家人商量婚期的时候，程嘉偷跑出来，也不知何去何从。

身上带的盘缠不多，走了几日来到舅舅家。

舅舅姓郭，是个商人，十分富有，家中有个儿子却很笨，连童生都过不了。

舅舅看他书生义气，一时失意走投无路，于是留在家中，顺便给自己的儿子郭岩补习功课。

郭岩比较愚笨，刚好程嘉擅长读书。

当年考试，郭岩把程嘉写好的文章牢记于心，顺利通过了童生，接着又考上了秀才。

程嘉收拾包裹要离开，舅舅急忙拦下。

程嘉：“我是童生，表弟已经是秀才，哪有童生给秀才当老师的道理，让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

舅舅：“大外甥的才学我是知道的，功名只是外在的，你是真有学问，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舅舅再三挽留，程嘉又住了下来。

一日，舅舅找来程嘉，说：“我在省城还有几处铺面，房子好几间。我打算让你和郭岩去省城读书，不知你意下如何？”

程嘉：“当然好，我也正想去省城看看”

舅舅把二人送到省城，顺便给程嘉捐了一个监生，如此一来就可以和郭岩一起参加乡试。

舅舅嘱咐道：“大外甥学问渊博，我给你捐了个监生，到时候一举夺魁，考个举人。而且还能照顾一下我这个笨儿子，说一定你二人还能一起去京城考个进士呢。”

程嘉：“但愿如舅舅所言，也不辜负舅舅一番心意。”

临近考试，舅舅买了脸盆马桶，棉被等考场所需之物，比较乡试每场就要考三天，连着考三场，也算是体力活了。

程嘉信心满满，和表弟郭岩走进考场，碰巧二人就在隔壁。

拿到试卷，程嘉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试卷。

另一边郭岩却迟迟没有动笔，让程嘉帮忙。

程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好帮忙。

接下来的第二场，第三场二人竟然也是相邻隔壁，郭岩的文章自然也都是程嘉帮忙写好。殊不知舅舅提前贿赂了监考官员，特意把程嘉和郭岩安排在相邻位置，而且是角落处，即便作弊也不容易发现。

二人走出考场，程嘉十分得意，对舅舅说：“此番考试易如反掌，表弟的文章也是我所做，想必我二人成绩应该不相上下。”

舅舅大喜，说：“如此甚好，可谓是好事成双。”

放榜之日，郭岩考了第三，但程嘉名落孙山。

舅舅内心狂喜，但表面还要装着难过的样子，极力劝慰程嘉，说：“会不会是把试卷看错了，我找人去问问”。

程嘉：“舅舅别去了，可能我命中无官，反正表弟考中了，说明我的文章没有问题。”

程嘉辞别舅舅回家，出城走了一天，又饿又乏困。

路边有个客栈，程嘉进去刚一坐下，外面来了一个英俊少年郎，骑着一匹骏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停好，少年把姑娘扶下车，姑娘十七八岁，美若天仙。

程嘉看得出神，有些失态。

少年问：“公子去哪？”

程嘉：“回家。”

少年：“公子可记得在下，考试之时我和你同一考场。”

程嘉仔细一看，说：“对，对，原来是陈公子，你这又去哪里？”

陈公子指着姑娘，说：“这是我妹妹，刚从外祖父家接回来。”

程嘉忙问：“嫁人没？”

陈公子：“还没。”

二人一起喝酒闲谈，陈公子说：“考试时候，你表弟拿着你的试卷高中，你却名落孙山，看来你的运气实在不好。”

程嘉：“表弟考中也是好事，至少说明我的文章没问题，只是我运气不佳。”

陈公子：“公子可否到我家中，我有些问题需要请教。”

程嘉原本是不愿意的，就怕到时候和表弟一样，人家又考中了，自己啥也不是，但看到他妹妹绝世容貌，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陈公子大喜，众人一起来到陈府，吃完饭，陈公子说：“今日已晚，公子早早休息。”

自此程嘉和陈公子一起读书，其实和带了一个学生差不多，陈公子虽然聪慧，但有很多问题不对，都要程嘉逐一讲解。

陈公子想拜为师傅，但程嘉不同意。

凡是被程嘉修改过的文章，陈公子都视若珍宝，赞叹：“天下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一日，程嘉找到陈公子，希望他能帮忙做媒，介绍一下妹妹。

陈公子笑着答应了，陈公子的妹妹叫梦蓉，半年多总听哥哥称赞程嘉是个饱学之士，也很仰慕程嘉，就答应了婚事。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梦蓉较之前更加娇艳妩媚。

程嘉感叹：“功名误我，想不到房中之乐更妙。”从此不再读书，日日欢愉。而且妻家颇有金银，锦衣玉食。无需劳作，也不用奔波辛苦。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过去了，程嘉每天都是饮酒作乐，从未进过书房。

梦蓉：“官人真的不再读书？”

程嘉：“我也想，但没那命，命薄。”

梦蓉叹息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官人命薄，我自然也是命薄之人。官人十年考不中，还可以再考十年，岂能轻言放弃，还归咎于命运不济，你这是太高看自己的才华，轻视自己的命运，难道以后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程嘉沉默不言。

梦蓉流泪不止，程嘉去外面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程嘉依然老样子，吃吃喝喝，中午去后花园钓鱼，晚上早早回屋休息。

梦蓉不说话，冷若冰霜，程嘉感觉无趣，又去外面休息。

第三天，程嘉早早睡在外面，半夜时候想进屋看看。

屋内没有人，程嘉又来到外面，只见梦蓉爬到树上。

程嘉问：“娘子干什么？”

梦蓉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程嘉想爬上去又不敢，喊道：“娘子危险，快下来。”

梦蓉：“你看他是谁？”

程嘉回头的瞬间，梦蓉跳了下来，程嘉急忙抱回屋内，丫鬟出去叫大夫，还好伤的不重，只是崴了脚。

梦蓉：“你救我做什么，让我去死，我可不想和你碌碌无为，虚度人生，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大夫诊断了一下，涂了一些跌打药水。

程嘉刚躺下，又看到梦蓉取出绳子，问：“娘子真不想活了？”

梦蓉：“生不如死！”

程嘉：“娘子别死，我继续读书。”

梦蓉：“此话当真？”

程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程嘉痛改前非，不再玩物丧志，每日都在书房刻苦用功，有时候都会忘记吃饭，都是梦蓉送到书房。

一个月后，程嘉和梦蓉说：“我发现了，其实去年我写的文章一般般，表弟能中也是运气好，说实话我的文章还有很多问题，看了还是自己能力不行，和命运无关。”

梦蓉：“发现不足之处更应该努力。”

又到了科举时候，程嘉和陈公子一起入场，二人都考中了举人，来年又一同去京城参加会试，程嘉考中进士，进了翰林。

陈公子名次稍差了一点，程嘉大喜，急忙回家告诉了梦蓉。

梦蓉：“官人离家多年，也应该回去看看父母，我也应该见一下公婆了。”

二人回到永川县，这一走竟也四五年，父母双鬓白发，程嘉流泪满面，好在现在有了功名，也娶了贤惠的妻子。

程嘉考不中就自暴自弃，幸亏有贤妻以死相劝，不然虚度这一生。

表弟郭岩侥幸考了进士，做了一个糊涂官，只懂得收受贿赂，被上司革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