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逆子!你给我等着!”
等那道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池玥才放松的大吼了一句。
这是第几次了?她不过是坐姿稍有不端,何至于被他三番两次扣去月银?
这继母,当得特别的窝囊。
“惜若,当儿子的可有资格扣除母亲的月银?”池玥一脸气愤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按照常理来讲确实不应如此。”身旁的丫鬟惜若轻声回答。
“行!那我们等会儿就入宫面圣,将此事奏明皇帝,请皇帝评评理!我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子究竟能嚣狂到何时!”
池玥越想越气,胸脯也因愤怒而不断起伏着。
“可是……夫人,世子曾言此乃历代传承下来的家规,他不过是依例行事罢了。”惜若怯生生地提醒道。
听到这话,池玥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又是家规……这所谓的家规,还不都是由他说了算!”
第一次罚她款的时候,池玥就问他。
“家规在哪里?可有文书?”
你猜这小子怎么说?
他当时一副欠揍的样子。
“母亲只要记住,只要照着儿子说的话做,就不会违反家规。”
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反正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在想,如果她再问多几句,不知道家规会不会又多了一项──废话少说。
穿越一进门就死老公,老公还是个贵族,有权有财,本是人生一大幸事,问题是多了个好大儿。
好大儿只比她小三岁,还是这个家的掌权人,虽说自己占了母亲的位置,但府里终究还是他说了算。
池玥暗戳戳的想着,要是府里多办一次丧事就好了。
池玥脑里正天马行空想着好大儿传来不幸的消息,就有下人来报:“夫人,池府陈夫人求见。”
“让她进来吧。”
一肚子的气正没地方发泄呢。
池玥想着这个身体承受过的窝囊罪,就怒不可遏。
他父亲池定坤,一个五品文职,为了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在明知冲喜不成会陪葬的情况下,居然把花样年华的女儿嫁给一个比他还老的男人。
原主不从,就直接用药。
看,人家国公爷多会怜香惜玉,不忍糟蹋了小姑娘,自己就先嗄了,还留下了小纸条──不许陪葬。
还别说,国公爷这人还怪好滴。
只是,期盼了那么多年的父爱,现实居然这般残忍,原主痛心至极,最终因一口气上不来便与世长辞。
“玥儿。”
陈氏一看到池玥就上前挽她的手。
池玥身子一侧,躲开了。
听到玥儿两个字,她就恶心的想吐,她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把原主从乡下接回来时,饭都没给人家吃,就让人开始给她梳妆打扮,原主一看到红色嫁衣才知要嫁人,只问了一句要嫁给谁,这人活像个母夜叉一样。
“叫你嫁你就嫁,问那么多作甚?”
当时,她的便宜妹妹池娉婷一脸的坏笑,旁边的丫鬟婆子们也毫不掩饰的嘲笑她。
原主不依,母夜叉就让人给她下了软筋散,丫鬟婆子们也顺手掐了她好几下。
她想叫,嘴巴又被塞了手帕。
池玥摸了摸手臂的位置。
嘶!
现在还疼着呢。
而她那个便宜父亲,在她盖上红盖头后倒来过一趟,问陈氏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就可以出门了。
从头到尾没看过原主一眼,更别说什么话,渣的不能再渣了。
记忆回笼,池玥看着陈氏的眼光又冷了几度。
陈氏刚扑了个空,一头撞进了旁边的梨花木椅,缓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摸了摸头,眼眶即刻红了。
“玥儿,我知你心中有怨,可你看看你如今,堂堂的国公夫人,身份显赫,世间鲜少有人能与你相比,你父亲对你可是用心良苦啊。”
池玥沉默了一会,歪着头看她。
“那玥儿是否该谢过父亲?”
陈氏见池玥态度有所松动,笑容愈盛。
“父母皆为子女计深远,玥儿生活顺遂便好。”
言罢,又长叹一声。
“玥儿,这泼天的富贵你算是接住了,切不可忘记娘家人啊,你父亲的官位需提升,多处需要银子打点,还有你妹妹,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池玥的脸越听越扭曲,去他妈的波天富贵,她如今口袋比脸还干净。
她刚穿过来那会儿,也在暗自窃喜,开局就是国公夫人,还是个死老公的,上无公婆,下面只有一个8岁的嫡子,这可是梦寐以求的人生啊。
可惜白开心了一场。
她那死去的好大儿──国公府的世子还阳了,一回来就把所有的事都揽了过去。
那么忙也不怕猝死。
她记得她当时说了一句。
“世子在外建功立业,内宅之事交给母亲即可。”
那小子拽拽的盯了她一下。
“父亲昨晚托梦给儿子,他让母亲一过门就守寡,愧对母亲,不忍母亲辛苦,让儿子多操劳。”
陆湛就这样把她给架空了。
不得不说,这厮真会做梦。
她也会做梦,梦到好大儿各种死法,问题是她的梦只是梦。
池玥回过神来,又叹了一口气。
“陈夫人怕是找错人了,玥儿如今身无分文,哪来的银子贴补娘家。”
陈氏脸色一变,“你休要骗我,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业……”
“那也是国公府的!”
池玥又向陈氏走近了两步,嘴巴撇撇一扯:“至于妹妹……”
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陈氏期待的眼光,才缓缓开口。
“你跟父亲是个会打算的,相信也能找到个好夫家,但还得慎重一点,得找不用陪葬的,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陈氏的脸即刻黑了。
“贱人,你居然敢诅咒婷儿!”
“贱人骂谁呢?”
陈氏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指着池玥。
“你,你……”
池玥把她的手轻轻一推。
“怎么能说这是诅咒呢?你们居然为了我好找了个寡妇让我当,自然也为你们心爱的女儿找个寡妇当当,厚此薄彼可不太好。”
“你怎能跟婷儿比?”
她的婷儿才学过人,自然要嫁个好夫郎。
“你家婷儿自然不能跟我比,国公府的寡妇一般人可没那个福气,况且,坦白说,就她那种丧门星面相,要找个好夫家确实不容易。”
池玥如今说话可没有任何顾忌,她堂堂的国公夫人岂会怕一个五品的官家妇,自然是哪句话爽她就说哪句。
还别说,这身份挺能唬人的,陈氏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贱人,我杀了你!”陈氏最终还是憋不住,整个人往池玥扑了过去。
池玥没想到陈氏这么不耐激,这样就动手了,搞得她防不胜,幸好惜若手快,把陈氏给拽了回去。
“大胆!居然敢对国公夫人不敬!”
陈氏被惜若喝了一声,冷静了下来,但嚣张的态度丝毫不减。
“池玥,你要知道,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女子日子可不好过。”
池玥嗤笑了一声。
“娘家人,你们吗?拜托,只会吸血的娘家人谁要呢?我又不是脑袋有坑。”
若不是为了权势,池定坤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他还有个女儿。
为了权势,就送女儿去死,这样的娘家人要来干什么?
看着陈氏满脸愤怒,池玥心情无比的舒畅。
“陈氏,你现在给我听好了,回去告诉池定坤,从他决定把我送进国公府冲喜之后,他在我心中那点仅剩的父女情份全没了,若还想到我面前来瞎逼逼,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池玥看着陈氏黑的不能再黑的脸,手指着她。
“还有你,记住!我如今是国公夫人,日后请用尊称。”
陈氏气冲冲的走了。
没一会。
下面的人又过来报。
“夫人,不好啦!陈夫人现在门口哭!”
池玥被刺激得一口还没咽下的水哽在喉头,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她剧烈地咳嗽着,把泪花都给逼出来几滴。
看来这陈氏是听不懂人话了。
池玥怒不可遏,气冲冲地朝着门口飞奔。
惜若见状急忙追赶过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呼喊:“夫人,您先冷静一下!”
池玥对惜若的劝告充耳不闻,她还特意绕了个圈子,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
惜若被池玥这举动吓得不轻,连忙上前紧紧抱住那根木棍。
“夫人,千万不能动粗啊!”惜若急得快哭了。
要知道,深宅内院中的争斗往往都是暗地里较劲,像这般公然动手显然会落下风。
况且,以棍棒相加对待长辈更非明智之举,到头来只会惹来众人的非议和谴责,恐怕连唾沫星子都会把人给淹死。
惜若毕竟曾在大宅院中侍奉过权贵之人,深知像池玥这样的身份地位,名誉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池玥试图将手中的棍子抽出来,但惜若死活不松手,还眼泪汪汪的劝她别冲动。
这死丫头咋就这么固执呢?
池玥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正准备开口斥责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前方不远处竖着一把扫帚。
还是那种扫大街的大型扫把。
嗯……这个可比棍子好使多了!
池玥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并在临走前给惜若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这丫头挺上道啊,竟然知道棍子太小派不上用场,特意跑过来阻拦。
惜若:......
转瞬间,只见池玥扛起那把硕大的扫把,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门口走去。
惜若欲哭无泪,果断的转身往回跑。
眼下这种情况靠自己肯定是拦不住夫人了,得赶紧去找世子前来相助才行。
池玥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聚拢了一大群老百姓,将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而池玥,站在人群中央,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池玥心一咯噔,门口这么多人,还怎么打?
陈氏看到池玥扛着大扫把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心想着,村姑就是村姑,一点脑子都没有,恐怕今天过后,国公府就要把她赶出门了。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只是,怎么回事?这贱人怎么扫起地来了?
陈氏忘了她柔弱的人设,大叫一声。
“你在作甚?”
池玥瞥了她一眼。
“没看见我在扫地吗?”
“你,你为何要扫地?”陈氏纳闷了,这扫把不是要打她的吗?
“扫地的家里有事请假了,本夫人正好空闲,就出来扫扫了。
怎么?我扫自家大门也犯法?”
“一个国公夫人居然要扫地?这像什么话?”池玥不打她也不骂她,她编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发挥,陈氏愁啊。
池玥听到后立马给怼了回去。
“国公夫人怎么了?我体谅下人不行吗?下人也是人,也是爹娘生的,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不把下人当人看?”
人群中轰动了起来。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看她那样子就是个刻薄的,人家国公夫人体谅下人也要管,什么东西嘛?”
“国公夫人真是个好人。”
……
陈氏气得眼睛喷火,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池玥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陈氏。
“对了,你为啥还在这里哭?你别浪费表情了,哭死了都没有用,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陈氏又是一脸懵,她在说什么?怎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池玥一边扫地一边慢吞吞的说。
“我跟你说,做人别太过分,你们接我到京城,当天就把我给嫁了,不但没给我嫁妆,连口饭,甚至连滴水都没舍得给我喝,如今我夫君才过世几天,就要我把国公府的家产都过给你,这事是人都做不出。”
池玥特意放大了声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都在议论纷纷。
“这女人咋这么不要脸?不会是后娘吧?”
“绝对是,你看那女人满身都是肉,还穿的那么好,头上的金簪都好几支,可那国公夫人却瘦的跟麻杆似的。”
“可怜见的,这年头,在后娘底下讨生活的日子都不好过。”
……
陈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差点没吐血,正琢磨着该如何把局面扳回来,池玥又开口了。
“还有,做人别太抠门,我家男人才过世几天,如今我们全家都在守孝,是万万不能吃肉的,你要吃回家吃去,我那父亲也不缺你几两肉吃。”
台下的人又轰动起来。
“这女人咋这么不要脸呢?”
“这简直是吸血虫啊!”
“哪天她死了,她儿女在她面前大鱼大肉看她怎么想?”
……
池玥越说越来劲。
“虽然我父亲宠妾灭妻,我这个女儿在乡下活了18年都未见过他一面,但好歹是嫡出,你一个做妾的老是为难我,这事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天啊,整了半天原来是个妾。”
“这年头做妾的都这么嚣张?”
“他那父亲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个妾居然把女儿丢在乡下。”
“是人能把女儿嫁去冲喜吗?还一点嫁妆都不给,如今还要谋夺人家的家产,这是人干的事吗?这人还能叫人吗?”
“这国公夫人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守寡,娘家人又这样,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
池玥扫完地就走了。
刚踏入门槛,她看到墙脚下站着一排人。
她的两个便宜儿子,还有管家黄伯等十几个人都张着口看着她。
池玥把扫把一扔,挺了挺胸,装模作样的抬起手。
“惜若,回栖霞苑。”
“奴婢遵命。”惜若赶紧走过来扶住自家主子的手,两人缓缓的往后院走去。
与此同时,门口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陈氏身上全是鸡蛋菜叶。
总算没白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