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秀兰，今年58岁，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年轻时，我只读到初中，后来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镇上的食品厂工作，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厂子效益好的时候，日子还算过得去，后来改制，我拿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补偿金，就回家专心照顾家庭了。

我丈夫李国强，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年轻时在建筑队做小工，后来身体吃不消，改行在县里一家五金店当店员。两个人挣得不多，但也算稳定，日子虽不富裕，但好歹也把唯一的女儿李雪拉扯大。

李雪是我们夫妻俩的骄傲。从小她就懂事听话，学习也好，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嫁了个城里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女婿叫赵明，比李雪大三岁，听说家里条件还可以，在一家私企做管理，收入比我们这种普通人家要高不少。

李雪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没帮上太多的忙，婚房是赵明家出的，我们只是添置了一些家具家电。

她知道我们的难处，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常常安慰我：“妈，您和爸把我供上大学，已经是给了我最好的嫁妆。”她这话让我感动，也让我觉得亏欠。

这几年，我和丈夫的身体都不算太好，靠着每月的退休金和一点积蓄，日子倒也过得去。女儿偶尔也会给点钱，但我们都不舍得花，攒着，想着以后她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还能帮上一把。

前几天，李雪回家，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心。追问之下，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妈，我们打算换个大点的房子，可是……”话没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是缺钱。

我心里一紧，赶紧问：“还差多少？”

“首付差30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30万，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可我心里早有打算。这些年，我们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再加上我之前偷偷存的一些私房钱，正好能凑够这个数。

我当即就决定，过两天去省城，把钱亲自送过去。女儿是我们一辈子的牵挂，她有困难，我这个做母亲的，哪能不帮？

两天后，我揣着存折，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一路上，我的心情复杂又激动。

三十万，对我和老伴来说，是多年的积蓄，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只要女儿的生活能更好，哪怕让我把所有的钱都给她，我也愿意。

到省城已是傍晚。我没提前告诉李雪，想着给她个惊喜。女儿平时工作忙，难得回来一趟，这次我能主动来，也算是尽一份母亲的心意。

到了她家楼下，我犹豫了一下，正要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女婿赵明的。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李雪，你是不是疯了？你妈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来的三十万？你以为她能帮你？”

我的手停在半空，心猛地一紧。

“她不是一直在攒钱吗？”女儿的声音有些低落，“再说了，她和我爸平时花销也不多……”

赵明冷笑了一声：“就算攒，也攒不了三十万吧？李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换房？是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一点，不是为了让你妈把她的养老钱都掏给我们！”

我听着，心里一阵发冷。原来，在女婿眼里，我的这点积蓄竟然是“养老钱”，是他们不该碰的负担。可在我心里，这笔钱根本不是养老钱，而是我一直留给女儿的“后路”。

“可这不是我们家的房子吗？”女儿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爸妈帮点忙，怎么了？”

“帮忙可以，但他们自己日子也不好过，你就忍心拿他们的血汗钱？”赵明的语气带着不满，“再说了，你妈要是真有钱，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拿出来？”

“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也不好……”李雪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就别想了。”赵明的声音变得坚决，“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你妈，那就该让他们把钱留着，别再折腾了。”

我站在门口，手冰凉冰凉的，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

我忽然想起，李雪小时候，她总是怕家里给她花钱。那时候家里穷，她上学的书本费，我和她爸都得精打细算地攒。

有一年过年，她想要一条新棉裤，可我和她爸实在拿不出钱，只能让她继续穿表姐穿旧的。

她没哭也没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接受了。那时候，我心里特别难受，发誓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受苦。

可现在，她明明过上了比我们强百倍的生活，却依然要小心翼翼地在婆家争取一点点支持。她的委屈，我听得出来，可她的无奈，我却无法改变。

我站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后，老伴问我：“钱给了吗？”

我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湿润。

老伴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你是怕给了她，女婿心里不高兴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啊，总是想着她。”老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可她现在有自己的家了，咱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护着她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脑子里全是女婿说的那句话：“你妈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来的三十万？”

是啊，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我的三十万，在他们看来，可能只是个笑话。

后来，李雪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到过省城。我说没有，骗她说那天临时有事，没去成。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问。

几个月后，李雪还是换了房子，不过是自己和赵明贷款买的，赵明的父母也出了点钱。我没有再提过那三十万，李雪也没有再向我开口。

有一次她回来，陪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忽然低声说：“妈，其实我知道，你那天来过。”

我一愣，心里猛地一紧。

“是赵明告诉你的？”我试探地问。

她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她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妈，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为难。”

我看着她，心里酸酸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为难呢？”

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妈，谢谢你。”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那天傍晚，我在厨房做饭，听着她和她爸在院子里聊天。她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松：“爸，我决定了，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让自己委屈了。”

我站在厨房里，眼泪一下子落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