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20号,潮玩题材三消游戏《潮玩国度》的版号下来,可以做上线准备了。但是北京潮玩国度的创始人大崔告诉游戏新知,之前公司融资的钱已经烧光了,截至目前他自掏腰包在公司身上花了几百万。
目前公司也在做美术外包。毕竟在游戏正式面世之前,大崔大概率还要一直掏钱撑起公司。
01其实,潮玩国度是一家比较幸运的公司。
潮玩国度成立于2021年7月,当时正值行业信心有所上涨的时候。据伽马数据,2021年国内游戏领域就发生了209起投资,有连续两年的回暖期。2022年初潮玩国度获得诺惟合悦首轮的1000万投资,大崔和另一位创始人阿威加注了200万。
大崔在进行第一轮融资的时候就料想到,单凭这轮融资的钱肯定是不够的。两年后他们花完了账上的钱。
诺惟合悦在第二轮投资中再投了800万。大崔表示,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能够完成第二轮融资已经很极限了。企查查显示,2023年公开的游戏相关投融资事件相较于上一年几近减半,创下了近五年的新低,近年的投资高潮停留在2021年。
第二轮融资的资金到账之后,大崔必须考虑到成本的控制。公司规模最大的时候接近50人,先后进行了两次收缩,目前以不到20人的规模维持项目研发。「因为现在公司形势不是特别好,有的朋友不要钱也愿意过来帮我忙了。」
大崔透露目前《潮玩国度》每个月的研发成本控制在20万左右。在「节流」之余,大崔在「开源」方面也尽可能想办法募集更多资金,毕竟团队的工资还是得想办法填补。
大崔考虑过继续融资的选择,不过在当前环境下他很难继续抱有乐观态度。
除了大崔的个人财产之外,美术外包也时不时能够提供些许收入。早在2017年,大崔和阿威就合伙开了一家美术外包公司视觉纤维(原名游戏纤维),现在也不时能接到项目。团队便一边做着美术外包、一边填上《潮玩国度》的支出空缺。
在大崔看来,现在的外包业务没那么好做,但总归是聊胜于无。找活艰难是一方面原因,大崔感觉现在好多公司都已经没钱或者没项目了。现在他将自己戏称为「网络乞丐」,靠着人脉还能继续接点项目,手头上依然和几家公司有相对稳定的合作。
另一个难处则在于流动资金压力大。以往游戏美术外包的付款流程分为预付款、中款和尾款三个环节,一般根据项目进度以3:4:3的比例依次付款。但是现在做的都是熟人生意,想找到给预付款的甲方不那么容易了,接下项目也意味着需要自己垫款。
02之所以决定要做《潮玩国度》,纯粹出于大崔的兴趣——喜欢往家里买潮玩,也认识会设计潮玩的艺术家。恰好市场上缺乏这类产品的时候,便提出要做一款潮玩题材的游戏。两位合伙人决定做成三消玩法。
《潮玩国度》的玩法设计选择了「三消+」的形式。不同于常见的家装玩法形式,它结合潮玩题材做成了自由度更高的箱庭装扮玩法。
依托于「收集潮玩」的动机,融入了模拟经营的要素。玩家可以通过完成任务和推进关卡来获得贴纸和模型图纸,并且通过制造队列打造或升级模型。玩家抽卡抽到的潮玩人物以及上述的贴纸、模型都可以在自己的箱庭家园中自由装扮。据了解,目前《潮玩国度》实装了300多个潮玩人物和模型,而制作团队已经储备有上千个内容。
《潮玩国度》围绕装扮玩法还加入了社交环节。玩家可以给自己的箱庭家园拍照上传,参与和其他玩家的比拼竞赛。相较于三消游戏中常见的限时竞赛,它尝试了更加轻度的玩家交互方式。
从体验上来看,《潮玩国度》比较像是走副游风格,希望让玩家每天只需要花费较短时间在这款游戏上,以尽可能拉长留存。
《潮玩国度》设计了任务系统,每日进度奖励均有上限。在玩家完成更多的任务之后,游戏会提示玩家只能获得任务奖励,但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继续增加进度经验。游戏中的派遣玩法和模型制作都需要玩家放置挂机,更鼓励玩家每天花费短时间来体验。
大崔表示在潮玩国度引进第二轮融资的时候,游戏经历了一次大改。
他认为在做这款游戏的时候,显而易见的困难在于寻找合适的核心成员。一开始核心团队从美术行业转型而来,尽管参与的项目也有20、30款了,但是从研发层面来说没有十足的经验,只能从外部招揽策划方面的人才。但是当时团队成员以往的项目经验都偏向重度游戏,做出来的《潮玩国度》不够轻度。直到现在《潮玩国度》才留下了一批磨合度最高的成员。
对于三消这个赛道,大崔在研发过程中曾动摇过。他觉得如果当初做成一款三消+卡牌游戏,说不定已经上线并且挣到钱了。
在大崔眼中,三消游戏实在太卷了,而且回本特别长线。「如果做火了之后可能持续都会赚钱,但如果没做火可能上线(游戏)就死了。」
市场是在不断变化的,大崔认为如果当时《潮玩国度》的版号下来了,游戏马上上线也有机会成功,但是现在市场新品都在往轻度游戏去迭代。「可能中重度的游戏发出去就是死,但是发个小程序就会很赚钱。」他透露道,「我身边的有些老板都是靠小程序起家的。」
在大崔看来,他们的游戏不像小程序游戏一样利用玩家的碎片化时间,它对标的是《Project Makeover》一类的中度产品。《潮玩国度》或许乘不上小程序平台的风潮,但是往轻度方向迭代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推进《潮玩国度》的过程中,大崔愈发感觉到压力。同一赛道上不断涌现出具有竞争力的新产品,比如今年麦吉太文发布了新品《Modern Community》继续深耕剧情内容方向的三消游戏。Playrix则测试了新品《Roomscapes》,在美术呈现上有所提升。莉莉丝也准备带着《Bora Island》下场三消品类,游戏同样具有较高的装扮自由度,主打动森的治愈风格。
大崔表示,「我认为三消是仅次于二次元的地狱级赛道了。」
《Bora Island》
03大崔过往的职业经历跳度很大,他的经历很难诠释他的话「我的梦想就是做一款让大家都喜欢的游戏」。
大崔大学是在北京读动画专业,期间在教育机构北京水晶石进一步进修3D模型方面的知识。家里人对此谈不上支持,学校老师也觉得做游戏没有发展,建议他尝试建筑方向。
大学毕业后,教育机构老师的推荐下,大崔进入Gameloft工作。在入职之前他对Gameloft知之甚少,选择这家公司原因只是当时另一家游戏公司给出的待遇更低而已。
Gameloft在功能机时代无愧于游戏大厂的称号,后续在触摸屏时代也推出了具有竞争力的产品。不仅靠着和育碧的制作了《波斯王子:武者之心》《刺客信条》等IP游戏,也向着端游热门品类照着制作了《狂野飙车》《地牢猎手》《N.O.V.A.》等产品,成为手游行业红极一时的公司。
Gameloft北京工作室研发了数款标志性的产品,大崔也参与其中。比如Gameloft在2012年发布了第一款用虚幻引擎开发的RPG《狂野之血》;同年发布的还有第一款MOBA手游《混沌与秩序之英雄战歌》,目标成为移动端上的《DOTA》,其作为先驱者也一度在国内iOS畅销榜上排到TOP20名。同一年,Gameloft的手游和平板游戏收入同比增长90%,收入占比突破了50%。
《混沌与秩序之英雄战歌》
但属于Gameloft的高光没有持续太久。在2012年至2015年期间,Gameloft分别关闭了上海、深圳、成都三地的工作室,期间公司收入也开始出现下滑。相较起来北京工作室已经是相对坚挺的分部。
在职期间他不满足于正职的工资,便开启了副业,在淘宝上出售自己制作的游戏素材。或许是因为正值手游行业的兴起,大崔的淘宝店生意不错,后来甚至比自己的工资还要高。
在Gameloft,大崔一年有3000元的收入涨幅,四年时间工资涨到了一万三千五。「Gameloft给的工资普遍都是偏低的,如果当初我要跳槽的话,基本都可以翻倍」。
2015年Gameloft被维旺迪恶意收购,公司经营每况愈下,大崔就一边做点美术外包的工作,另寻出路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正巧一家出海游戏公司在这时候抛来了橄榄枝,开出的薪资涨幅超过70%。不过在一切谈妥了之后,大崔却错过这次留在游戏行业的机会。
当时阿威在Gameloft中任职3D组美术总监,大崔在准备离开时曾建议他要不要一起去这家出海公司试试看,阿威顺利拿下了offer。大崔知晓后想着自己手头上还有外包项目,暂时不着急过去上班,觉得等上一段时间再和阿威一起入职也可以。结果时间到了之后对方表示这个岗位已经招到人了。
大崔就此暂别了游戏行业。
04在考虑下一阶段要做什么的时候,大崔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另一个爱好——电子烟。
大崔是在Gameloft工作的时候染上电子烟的习惯。他第一次学会抽烟是因为自己的狗生了重病,在吸氧仓抢救了15天,因为心情郁闷而接触了抽烟。往后他从同事身上接触到电子烟,逐渐开始在上面投入了不少,每个月都喜欢买不同型号的新产品。
错过了跳槽机会之后,大崔萌生了做生意的念头。离职前他靠着做外包攒到了一些钱,当时朋友推荐了一笔200万的美术外包,最后和别人分摊下来也挣到了60多万,就成为了新事业的启动资金。
从Gameloft出来一个月,大崔回到了黑龙江的老家,花了20多万收购了当地一家门店,做起电子烟+酒吧的生意。资金开始进账后他又另外开了两家门店,占地共计超过300平,相当于覆盖了在老家的销售渠道。
「能卖,但是利润太低了。除非卖牌子比较好的产品,杂牌都不行了。」大崔决定想个办法把电子烟生意做得更大。「别人的产品我控不到底价,拿货价本来就高。如果我能自己生产烟油,就能把价格控到最低、利润最大化。」门店做了一年后,他把门店交给朋友照看,自己南下到深圳创业开了生产公司。
在他看来,电子烟行业的OEM(贴牌代工)的品牌、工厂、分销商都集中在深圳一地,想要博得机会,南下创业是最好的选择。
深圳宝安是国内电子烟最主要的生产基地,福永、沙井一带更是被冠以「深圳雾谷」的名号。这里集聚了上百家公司,从生产原料到灌装打包,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上下游产业链。当地也涌现了不少财富神话,据大崔的观察,最大的园区可能有几千平方米。
大崔来深圳创业之后也拉上了阿威合伙,两人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做成了同事。包括后来做美术外包、转型游戏研发,两人都一同共事。2017年创业公司北京喷气侠成立,由大崔全身心投入把电子烟业务做起来。
他透露电子烟的制作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从进原料、灌装、制作标签盒子……一整条流程都是我在跟。」因为没有分销渠道,所以他们只负责上游生产,然后通过在网络上加群和分销商建立合作关系,由他们往外出售。
开始的时候大崔想着能够在这波创业潮中捞上一笔,至少比当初留在Gameloft打工加做外包强。结果现实没有预期那样美满。
一开始他们的产品也卖爆了。大崔利用自己在美术和建模上的优势,自己设计出抢人眼球的包装,给产品打造出噱头来。他们生产的烟油走精品风格,外包装底部由金属打造并安装了灯条,满足了年轻消费者对于产品美观的需求。
虽然制作工艺复杂,这类电子烟的利润可观。制作成本在30多块钱,到一级代理手中涨到80多块,最终对外售卖定价158元。一开始胜在销量不错,一周曾卖出了7000瓶,巅峰时期一个月有几万单。算起来靠电子烟的月收入也达到上百万。「当时(分销商)管我们要货,产能都跟不上。」
谈及对这个行业的印象,他表示「这个行业的野路子比较多」。从控价到经销,当中生意有的正规、有的不正规,但总有人能够做起来。在受到国家管控的时候,好多厂商已经活不下去了,有的公司却能走出捷径快速赚钱。比方说他们能够在从未接触过海外业务的情况下转型出海,并且做得有模有样。
大崔听说,当地曾有人在监管下偷摸生产水果味的烟油,偷偷屯下了1700万的货被警察查封了。他出逃至东南亚做大麻的烟油,半年时间内就在海外挣了700多万。其他创业人做生意的能力实在令他瞠目结舌,大崔还听说那名人员在创业时曾欠了100多万的欠款,最后是在疫情期间靠卖口罩还上的。
针对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的现象,国家从2018年开始逐渐落实更严格的监管,电子烟逐渐在淘宝上销声匿迹。销售成了一大难题,大崔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后来他曾继续在闲鱼上卖过一段时间。相较以往的好处是可以破价卖,不会因为售价过低而被其他厂商找上门来。
大崔入行的时候正赶上了「大烟雾时代」的末尾,在洗牌期之后就已经是小烟的时代。艾瑞咨询的报告显示,2020年换弹式小烟的市场规模同比增长67.4%,大烟雾电子烟的市场规模占比进一步被压缩。
在行业增长放缓的情况下,大崔压了最后一批货,花了比较长时间才出售回本。深圳从国内最大的电子烟生产基地转型成全球电子烟出口重镇,当地依然不缺成功者的故事,只是机会不再属于他,大崔也渐渐心生了退意。
05在深圳做生意期间,大崔成立了视觉纤维。生意做不下去、回到北京之后,美术外包就成为大崔赖以生存的生计。好在是当初自己就喜欢美术,总归算是没有偏离初衷。
大崔从南方回来后二次创业,也变得更加保守谨慎了。最初为了省钱,他们在北京海淀的一家创业公社扎根,公司位于地下一层。公司规模只有不到10个人,为了以最高性价比招人,他们还从培训机构中找来班上画画和做模型比较好的学生。公司月成本因此被控制在7万元左右。
在培训机构上进行宣讲
在大崔受朋友推荐拿到外包项目之后,公司才算是有所起色。这个外包项目花了半年时间才给到预付款,他们在这期间需要另外找外包过活。但这个项目最终以200万的价格被接下,在四个月的极限开发之后,大崔认为这相当于一次就把公司给盘活了,后面项目也不断找上门来。
视觉纤维最巅峰的时候扩张到接近40人,同时在做4个外包项目。视觉纤维也曾接下过数款出海TOP20 SLG产品的外包工作,一直到现在还维持着比较稳定的合作。
纵使做美术外包也有过千万级的流水,大崔觉得一直做外包没有爆点。美术工作对大崔来说更像只是为了生计。在游戏行业之外,大崔还曾担任过室内儿童主题乐园福立方的美术外聘总监。
「我觉得人还是得动起来。」大崔表示,「如果一直止步不前的话,自己也没有什么成就。」他在此时提到自己的梦想就是做一款让大家都喜欢的游戏。
于是在再次攒到一些积蓄之后,大崔便出于兴趣创业成立了潮玩国度。过程难免波折,公司经历了制作人的离开、团队的缩编、项目的大改。他认为,最后留下来的才应该被视作团队的核心成员,现在项目推进总算还在掌控之中。
今年年初《潮玩国度(Art Toy Kingdom)》在海外发行测试,游戏内容在做最后的调整。版号下来的那天,他们到楼下饭店聚餐短暂庆祝了一番,随即回公司继续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