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某县医院的保安招聘启事挂出时，我正帮表弟修改简历。他29岁，大专毕业，当过三年外卖员。“哥，这保安岗我好像能报嘛？”

他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反复摩挲“1750元”那几个数字。我没说话，想起去年在日本便利店遇到的68岁收银员——她戴着老花镜扫码，胸牌上印着“兼职时薪1200日元（约合人民币60元）”。

中国就业市场正在上演荒诞剧：一边是工厂流水线喊破嗓子招不到年轻人，一边是保安岗要求大专学历却只给最低工资。医院说“为了筛选”，但筛选的本质是什么？是用学历给低薪镀金，还是用年龄给焦虑标价？

在日本九州，我见过建筑公司专招60岁以上工人，时薪比年轻人高10%——“他们的经验能减少返工率”，社长递给我一杯茶，语气理所当然。反观国内，35岁成了职场“什么线”。

台湾朋友阿凯在群里吐槽：“我们这里40岁还能考很多，你们却连保安都要90后？”

法律说公平，现实讲效率。《劳动合同法》里找不到“35岁”这个词，但招聘启事上的数字比法律更锋利。

就像契诃夫写的：“如果故事里出现一把枪，它迟早会发射。”当企业把年龄歧视当成筛子，每个人都是待筛的沙粒。

表弟最终没去应聘。他在烧烤摊灌下一瓶啤酒：“送外卖月入五千，但我不敢生病，不敢谈恋爱。当保安？我怕哪天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话让我想起台北夜市卖卤肉饭的老林——58岁，他说：“台湾年轻人去澳洲摘水果，时薪能买这里三碗饭。”

全球化的本质是劳动力价格套利。日本便利店雇老人，因为年轻人不愿做；台湾青年出走，因为本地薪资追不上房价；而我们的医院用1750元买断大专生的青春，只因“最低工资合法”。

经济学家凯恩斯说：“长期来看，我们都死了。”但活着的人，总得在当下找条活路。

在东京羽田机场，我看到清洁公司挂着双语海报：“50岁以上员工占比37%——经验是最好的消毒剂。”反观国内某物业公司的培训手册，赫然写着“保安需掌握Excel表格”——难怪网友调侃：“现在当保安得会做PPT防小偷。”

改变需要双向突围。企业该学学德国“银发计划”：宝马工厂为老年工人设计可调节高度的组装台，产能提升7%；劳动者则要像韩国“炸鸡创业潮”那样，用技能对冲年龄贬值。正如管理学家德鲁克所言：“预测未来最好的方式，是亲手创造它。”

离乡打工的母亲曾对我说：“在电子厂，40岁以上的女工要去求组长多给加班机会。”现在她56岁，在老家超市理货，月薪1800元。听说医院招聘保安的事，她叹气：“还好你没读大专。”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社会学家项飙提出“工作洞”理论：人们努力工作只为填平某个深坑，却忘了工作本身该照亮生活。

或许真正的觉醒，是意识到1750元买不走我们的价值——就算当保安，也该有权利在交班时挺直腰杆说：“我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