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宫迅音》的旋律在病房响起时，74岁的闫怀礼已说不出完整句子。2009年4月12日，这位演活沙僧的老艺术家在生命最后时刻，用尽气力望向门口——六小龄童和迟重瑞已守在床前，唯独差着那个总爱喊他“沙师弟”的马德华。

三小时后，错过最后相见的“猪八戒”冲进病房，对着尚有体温的遗体哽咽道：“师弟，北京城堵了我四十分钟啊！”这场迟到竟成西游师徒永诀的注脚，比任何剧本都令人心碎。

1936年生于唐山矿工家庭的闫怀礼，前半生是父母眼中的“叛逆者”。在银行数了七年钞票后，32岁的他毅然报考北京人艺，成为班里最年长的学员。

1982年杨洁导演为《西游记》选角时，46岁的闫怀礼带着满身话剧功底走进剧组，却在分配角色时闹了笑话——他以为要演威风凛凛的玉帝，结果成了挑担的沙僧。这个看似憋屈的安排，却让他创造了影视史奇迹：一人分饰太上老君、西海龙王等9个角色，至今无人打破这项纪录。

在张家界拍摄流沙河收徒戏时，闫怀礼的敬业让全组动容。为呈现沙僧被贬下凡的落魄，他主动要求不戴头套，顶着40度高温在乱石堆里打滚二十余次。

收工后才发现后背全是被碎石划破的血痕，却笑着安慰杨洁导演：“沙和尚就该有伤痕。”这种较真劲儿让他成了剧组“救火队员”，某次牛魔王演员突发急病，他套上30斤重的牛魔王戏服就上阵，厚重的毛发里捂出的汗水浸透了六层戏服。

鲜为人知的是，闫怀礼的早逝与另一次救场直接相关。1993年客串《俏罗成》时，剧组为驱虫喷洒过量敌敌畏却忘记通知他。患有严重鼻炎的他吸入剧毒农药后昏迷片场，自此落下肺纤维化病根。

十六年后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时，他正握着《西游记》剧照合集，最后的目光停留在师徒四人1987年齐天殿杀青的合影上。

马德华回忆起那个春日的黄昏仍会红了眼眶：“长安街堵得水泄不通，我把车扔在王府井一路狂奔，还是没赶上...”

更令人唏嘘的是，闫怀礼离世日恰是六小龄童50岁生日，从此这位美猴王再不过生辰。每年4月12日，师兄弟三人总会带着闫怀礼最爱的二锅头，到他长眠的天寿园讲剧组新故事。

如今《西游记》重播至4000多次，每当沙僧说出“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弹幕总会飘过“闫老师千古”。从会计到九重天神，这位老戏骨用一生诠释了何为“戏比天大”，而那场未竟的临终相聚，倒像极了西游取经路上缺失的那页经书——残缺，却更显珍贵。